早有人拿了金创药给傅深敷上。傅深对自己颈间的伤根本不以为意,他看着谭瑛,眉开眼笑,“这么多儿女当中,解语最像我!阿瑛,你给我生了个好闺女。”
谭瑛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缓缓走回内宅。解语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又如何能指挥得了一批训练有素的骑兵?她从前很是贞静矜持,如今却别有一番张扬洒脱,好似能干了不少,好似长大了许多,远嫁西京,解语究竟遭遇到了什么?谭瑛一阵阵心痛。
傅深紧跟着她,一路唠唠叼叼说着话,时而喜时而忧,时而仰天大笑,时而扼腕叹惜,情绪起伏不稳,表情剧烈变化。一会儿顿足,“她怎么不是儿子?!那我六安侯府岂不是后继有人?”一会儿又傻笑,“幸亏是闺女,我可是儿子多,闺女少!”一会儿还沾沾自喜,“阿瑛,咱们只生了解语一个,她长得真像你,比你还好看。”最后憧憬起美好未来,“等我把解语接回来,咱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
谭瑛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年青的时候不是个好丈夫,如今人到中年,难道能做个好爹?怕是还同从前一样,自私自利的只想着自己,只想着六安侯府吧。这会儿他口口中声声“闺女”“解语”,其实他有没有想过,怎样对解语才是最好的。
谭瑛的冷淡、讥讽,刺激到了傅深,他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隐去,咬牙切齿说道:“你从前便是这般模样!要么冷冰冰的不理会我,要么讥讽的看我,你心里在笑话我,是也不是?”大怒之下,他双手按住谭瑛的肩膀,厉声质问:“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是你丈夫!”
谭瑛低笑道:“我有丈夫么?洞房花烛夜我一人孤孤单单坐了一夜,独守空房,你这新郎官可真孝顺,彻夜陪伴令堂!你知不知道,从咱们成亲第一天开始,我便在你六安侯府立足不稳?本来娘家就败落了,丈夫再不待见,让初进门的新娘子如何在婆家站得住。”
傅深眼神躲闪一下,有些心虚的说道:“那不是娘病了么?我做儿子的,自然不能置之不理,自然要在娘床前尽孝。”虽然努力想装出个理直气壮的样子,究竟声音还是低了下去。新婚夜喝合卺酒时,谭瑛还是一脸娇羞状;等到他被匆匆叫走一夜未归后,次日清晨再见面,谭瑛的眼神已是冰雪一般冷漠。那夜,真是伤到她了。
往后,便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傅深回想起那段时光,心中愤怒起来:老娘骂他“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给他好脸色看;老婆则是人前彬彬有礼,人后冷若冰霜,本应是新婚燕尔的绸缪时光,变成一片愁云惨雾。辛辛苦苦等了三年,好容易娶回了意中人,却只能过这样的日子,怎不令人恼火,“当年娘本是要悔婚的,是我坚持要娶你……”傅深越想越愤怒。
谭瑛冷冷道:“谁让你坚持了?那时我舅父还健在,没了你六安侯府,舅父自会替我出头,寻个忠厚清白人家子弟,误不了我!又何必上你家去看人白眼?什么侯府世子夫人,当我稀罕么?”
傅深怨气冲天,“你不识好歹!自从我在晋国公府园子里见过你一面后,睡里梦里忘不了你,一心一意想娶你回家!”想到自己一片深情谭瑛从未放在眼里,十分伤心。
谭瑛微笑道:“然后呢?娶我回家,把我扔在一边不理不睬,要么宠爱妾侍通房,要么陪伴令堂。你娶我,是摆在家里好看的?”
“我也不想的,阿瑛,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陪着你,”傅深很是痛苦,“可是,娘吩咐的话,我不能不听。她老人家养大我不易,我要孝顺她……”
谭瑛啼笑皆非,“谁家母亲养大儿子是容易的?又有谁家母亲会干涉到儿子儿媳房中事?傅侯爷,贵府稀奇事可真多。”实在懒得理会这人,谭瑛快步回到屋中,反手关上门,将傅深关在外面,傅深用力敲门,她好像没听见一样。
傅深抬脚想要踹门,半中间却又放下了。这会子她儿子不在身边,没了顾忌,可是威胁不到她了,即便踹开门进去,她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也不会理睬自己。傅深在门外呆呆站着,后悔了,后悔不该放走安汝绍。
当阳道。
“姐姐!”安汝绍死死抱住解语,再也不肯放手,解语又是心疼又是歉疚,好言好语哄了半天,等到安汝绍慢慢镇静下来,才让大夫给他把了脉,“没什么大事,静静养几日便可。”听得大夫这么说,解语略略放心。这可怜孩子才四岁,今天可是吓得不轻。
大夫命人煎了安神汤过来,解语温柔细心的喂安汝绍喝,“汝绍乖,不苦的。”安汝绍皱着小眉头,乖乖的喝了,果然这安神汤很有效用,过了不久安汝绍就睡着了。解语看他睡踏实了,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姑娘可累坏了吧?”大丫头采绿陪笑迎上来行礼问候,“少爷出门了,哺时走的,说是去了凌云阁陪侯爷饮茶。少爷临走前交待,请姑娘先好生歇息着,杏花胡同的事,十里堡的事,他正打听着。指不定这两日便有信儿。”采绿声音清脆悦耳,口齿伶俐,把一应事务交待得清清楚楚。
gu903();杏花胡同,是安家;十里堡,是奶娘李嬷嬷的家。初回京在时张雱派人去过这两处,杏花胡同是有官兵守着,十里堡是李嬷嬷未回。算算时间,李嬷嬷该是回到京城了,怎么会?解语有些忧心,不会是路上有什么事吧?按说跟着那么大的商队,应该很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