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石台底下的人,齐刷刷地跪下去:
恭迎堂主
顾雪堂翘着腿,坐在高高的玉座上,好似人间小帝王,座旁有两位美姬,手执孔雀羽扇,座下一张金玉案,摆满了鲜果珍馐。
底下的人兢兢战战地跪着,等着顾堂主的命令。
往日里顾堂主很快就让他们起身了,可今日等了很久,堂主一反常态,格外沉默。
石台上下,一片死寂。
跪着的人汗如雨下,不知堂主是不是要发威了
顾雪堂没有想发威,他故意沉默,不过心血来潮,且让他们跪一会儿。
金玉案上,有一串荔枝,鲜红可人,顾雪堂伸出一指,点了一下。
身侧的美姬立时会意,她老老实实低着头,一点儿也不敢往上看,伸手剥好荔枝,双臂前伸,奉到顾堂主嘴边。
十指葱白,粉颈低垂。
顾雪堂轻轻移开鬼面,露出一丁点下巴,斜倾身,微张口,衔走那一粒荔枝。
好甜呀。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底下齐刷刷跪着的人,忽而想起小时候,他万念俱灰,拖着脏污不堪的残躯,爬到院落里,想投井自尽
结果被小楚行云拉住了。
那家伙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他现在已记不清了,不过
顾雪堂慵懒地靠在玉座上,享受着万人跪拜,他在心底笑了笑,那时候的楚行云果然没有骗他:
活着真爽啊。
明月崖上,雾气缭绕。
楚行云怔神地望着安睡的妹妹,阔别十几年,眼前人既是至亲,又似陌生人。顾雪堂说他妹妹不是个正常人了,不知这么多年,她受了多少苦。
谢流水也趴在木床旁,盯着楚行云的妹妹看,看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盯着楚行云看,比来比去:
嗯,是有一些相像不过这世上的人都是两眼两耳一鼻一嘴,也没什么稀奇。
楚行云道:你没看见她方才的样子吗?随手捏住一截铁链,就能准准地砸过来。
这有什么?准头这玩意儿可以后天练的。谢小魂眯着眼,打量着木床上的家伙,哼道:假妹妹。
血浓于水,真不真假不假,我自有计较。
喔谢流水作恍然大悟状,楚侠客这种时候就不讲证据,改信直觉了?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谢流水振振有词,哦,碰到我,就要讲证据,讲理智,碰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就讲直觉,讲情感了?种种证据证明,我是个小坏人,好吧,我没话讲。可这女的明明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你妹妹,可你楚侠客就说,啊我有个直觉!为什么,这不公平呀!
楚行云无语:你自己胡搅蛮缠,还要赖我不公平。我只是对症下药,看什么事用什么办法。理智,理、智,对理用智,情感,情、感,对情用感。你坏不坏干了什么事,自然要讲证据,用智处理。我妹妹是不是我妹妹,那是亲情,当然看直觉行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谢流水无话可说,他偏头看了看,楚妹妹睡着了,很安分,若再醒过来,像方才那般满目仇恨,乖戾不驯,楚行云又要为难了,十阳神功所向披靡,奈何清官难断家务事。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此时,楚妹妹楚燕睁开了双眼
她像是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抖,往床头缩了缩,满脸仍是仇视,却在这份敌意之下多了几分惊恐,像被猎人捉住的小老虎,小爪子被捕兽夹夹住,又愤恨又害怕。
楚行云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好出言惊吓,两人一魂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好一会儿,楚燕才出声喝到:你是什么东西!滚开!
楚行云不解其意,他依言退开了一步,却发现楚燕并没有在看他,楚燕看的是谢流水?!
你看得见我?
谢小魂一出声,楚燕就抖了一下,方才这鬼东西躲在那白衣人身后,她还看不真切,此时大喇喇地趴在木床前真叫活见鬼,好可怕。
楚行云心中惊喜,世间万物,谢流水只能碰得到他,或者说凡是他身上的一部分,都能触知到谢小魂,比如血。眼前这位少女若能看得到谢小魂,可不正是自己的血亲!
不过论起血缘,楚燕并不是楚行云的胞妹,只是堂兄妹,她不能很清晰地看到谢流水,只看到一个糊糊的人影,杵在床头,面目五官扭成一团,全是重影,好像有十六个眼睛、八个鼻子、九张嘴,重重叠叠,模模糊糊,似有个人样,可是具体长什么样,却又看不清楚。
楚燕又恨又怕地盯着谢重影,谢小魂眯着眼,突然神色一沉,紧接着,吊眼咧嘴,扮了一个鬼脸,只见十六只眼九张口,眦目龇牙,吓得楚燕哇了一声,抱着头缩在床角,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蜷起的双膝里,瑟瑟发抖,谢小魂看得乱笑,被楚行云一把揪住:
不许吓她。
偏心鬼!
楚行云懒得跟谢无理争辩,凑近妹妹,柔声道:你别害怕,他不是厉鬼,不会伤害人的,你真的看得见他?
楚行云温声温气劝了好久,楚燕才抬起一点脑袋,眼中的惊怕盖过敌视,像一只刚出洞的小兽,睁着黑溜水灵的眼睛,四处打量,楚行云为了叫她放心,故意拍了一下谢流水,发出啪的一声:
你看,不可怕的。
楚燕半信半疑,她蜷缩着,一语不发,只紧紧盯着人看。只见这个白衣人从梨花木床下拿出一盒木镖
还给我!
楚燕登时像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从楚行云手中夺来木镖盒,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别人抢走。
抱歉抱歉,你别害怕,你还记得这一盒木镖是谁送给你的吗?
楚燕满脸敌视地看着楚行云,她不怕人,因为她杀过很多人,她叫不出那些人的名字,也不知为什么要杀,但命令如此,就该要完成,很轻松,就像剁萝卜,东一个,西一个,一下就死光光了。
可是她很怕鬼,也因为她杀过很多人。
现在这个白衣人身边就带着一个活鬼,楚燕再仇视,也不敢轻举妄动,可也不愿意跟他沟通。
我叫楚行云,你叫楚燕,我是你哥哥,我八岁的时候,家乡闹了饥荒,你被送走了,我们就此分离。这一盒木镖,是我当时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还记得吗?
楚燕抿着嘴,像紧闭的蚌,休想撬开一丝缝隙。她脑中泛白,很多人与事都糊成一团,记不清楚了。每隔一段时日,她就会这样,像是走上了奈何桥,灌了一碗孟婆汤,那些杀过的人、抛过的尸,还有给她下命令的主人,全都变得面目模糊,甚至连男女都认不清了。
唯一还记得的,就是这盒木镖很重要,她要随身带着。还有,一定要对主人忠心耿耿,万一被抓,也要拼死反抗,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往常她一想为什么,就会头痛欲裂,只要不想,乖乖服从,就会没事。所以她渐渐不再去想,可是方才忽而一想,却发现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她似乎可以思考到底为什么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