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要置人于死地,大可在那些人头和红蜥上做文章。而最奇怪的是这些刻痕,若真如他所说表示顺序,那为何不能刻得显眼一点?
但反过来想,如果圆水道本身就是为了困死人,别说是能显眼点,留下这些刻痕本身,岂不就是在放他人生路?
这些疑问似雨打浮萍,砸得楚行云头痛,连带着眼睛也痛起来。无论他怎么想,都会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像飞虫撞进蛛网,百般挣动不得脱。
眼睛疼了?
谢流水低头询问,楚行云顺势退开,他们已经靠得够近了,他还不想跟谢流水黏作一团,随意道:还好,没大碍。
谢流水丝毫没有被躲开的尴尬,反而笑了一下:你为何这么喜欢去想这些难解的问题?就我们灵魂同体这一夜,你脑子就没闲下来过。
有让我闲下来的机会吗?
那到底是什么让你没法闲下来呢?
楚行云顿住了,谢流水接道:你与其想这些怎么也看不明白的壁画,为什么不愿意去想,是什么,让你陷入到这种境况的?
他觉得谢流水真是过分可笑了:带我们进水道的是你,那千头阵也是你的一面之词,包括开机关躲红蜥、撺掇我们挖人头,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没错。可是,是谁给了我干好事的机会呢?
最开始,是谁带你进的这山洞呢?
谢流水,疏不间亲。
楚行云不再搭理他,谢流水无所谓地耸耸肩。所幸,展连不一会就冒出来:
行云!下边果然另有出口,可麻烦的是,有七个洞!
七个?
对,这七个出口开在水的中部,位置和水上这些石刻一一对应,再往下潜就太黑了,我实在看不清。
看来不解开这些画是没法出去了。
这些鬼石刻我是看不懂,实在不行,干脆我去把七个洞挨个试一遍,总干耗着强!
不行。下面太黑,万一洞里出变故,太危险了楚行云眼前突然一晃,他用力眨了眨,驱走那种不适感,又道:暂且不考虑那些刻痕,就按你先前的思路走,觉得哪幅对应的才是出口?
这我也不清楚,硬要说的话,第七幅吧。第六幅画的是这家伙把长眼睛的左手摁在壁画上,最后治好了回家,或者没治好再想办法,所以第七幅理应是回去的意思,可
可它什么都没刻。
楚行云似乎触到了某个思考点,就像凭空捏住一只蹿飞的小虫:什么都没有或许可以理解成,这个人再也没有出来。
死了?可是死不就结束了吗?但实际上,这空白石壁上标了一道刻痕,应该是第一幅
不或许,死亡才是真正的开端。
展连显然没听懂,甚至楚行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如果死亡才是这个石刻故事的开始,那么接下来画里出现的人
就是鬼了。
第十二回七杀画3
沉默半晌,楚行云开口道:
展连,我们可以倒过来想,既然第七幅是死亡,那第六幅里画的就是一个死人,或者说是鬼。他把左手摁在壁画上,然后划船出了山洞
等等,死人在划船?这未免也太
眼睛。楚行云向第六幅画游去,你看这里,左手摁上去之后,接着第五幅,手心里就有了那个眼睛,这大约可以想成,他从人首蛇身的壁画上获得了一些难以解释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他复活了?而这个掌心中的眼睛,其实是一种象征,预示着生?
楚行云摇头表示不知:我说的都是猜测,况且,人本一命,死了就是死了。至于这眼睛,若非象征意义,而是实际存在的,难道起死回生的代价就是要长出眼睛来?
说到眼睛,楚行云觉得双目微痒,有模糊的小黑虫从眼前飞过,一眨眼,又消失了。
就当它是这样吧。展连道,第六幅画里把手摁上去,可以看成是求生,而第五幅中获得了眼睛,可以算作重获新生,如此看来,第五幅壁画对应的水洞才是出口行云?
楚行云猛地眯起眼睛,眼珠子一钝一钝地抽痛,他扶着石壁,勉强睁开一点,眼前就飞过一大群模糊的黑虫,很快,那片黑虫聚集在一起,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猛地滴进眼球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楚行云伸出手微一摸索,展连上前紧紧握住他:
楚行云,你怎么了!
楚行云紧紧抓着石壁,难以置信地眨着眼:
展连,我,我好像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展连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楚行云毫无反应,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登时急道:莫非此处有诈!
不是楚行云只得将挖人头中幻觉,躲红蜥进石径的事大概一说,当时我拉着你进石缝,结果被里面的白'粉糊了眼,我也没在意,可能现在有点麻烦了。
先前抹白'粉的时候,谢流水就告诫过他可能会暴盲,只是当时展连情况不明,为了早点消除人头残影,他就抱了侥幸心理,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危急时刻就出这么个
忽的,微凉的指尖覆上双眼,某人微低的声音吹进耳朵里:不想变成楚瞎客的话,你还是老老实实闭目养神吧,一两个时辰就会恢复。
楚行云顺从地闭了眼,失明让听觉更为敏锐,却也更讨厌谢流水的声音了,那低音和气音的交错令人脊骨酥麻。他不禁怀恋起,十年前那个人的朗朗少年音,月夜下他被蒙着眼,也是这般看不见,他靠在他身后低语,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所幸,自己和展连说话时,谢流水是不插话的,仿佛不存在般,此时赖在他面前,又故意贴得这么近,气息都悠悠地吹到他脸上,楚行云不耐地向后退了点,展连立马觉察,忙道:是眼睛疼了吗?要紧不?
不,我没事,失明应是暂时的
你这样身体撑不住,我们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出去!我进那洞里探一探路,你在这等我。
楚行云只好点头:万事小心,发现不对马上退出来。
如此说定,展连还是放心不下楚行云,这人武功尽失,双目失明,一个人留在上边,十分危险,可如果带他下水,更要命,水洞前不得出后不得退,万一有什么差错,自身都难保,更护不上他了。
思来想去,展连终是扎进水里,只能祈求老天开眼,一切顺利。
楚行云听到入水声后,便数起心跳计时,才数过六十下,他就有点撑不住了,寒水浸体,四肢冰凉乏力,所幸重心都被谢流水占了,努力浮在水面上的事就交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