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看着那些红蜥慢吞吞地挪下身,立刻抽出剑鞘,将它们一只只赶下来,有几只红蜥已有苏醒之迹,开始慢慢昂起头,张大着嘴似要啃咬。楚行云极力避开它们,一手捞起展连,将他背起来。
强烈的负重感让左脚一阵钝痛,身形一滞间,一只红蜥甩头咬上他的右腿肚,楚行云眼疾手快用剑鞘一打,没想到那只红蜥非但不躲,反倒径直跳上来,冰凉而带着麻瘤的皮贴上他腿肚,细密的牙齿直接嵌进肉里。
不知那涎液有何利害,先是一种酸麻感胀满右腿,紧接着,尖酸的剧痛喷薄而出,楚行云疼得几欲软在地上,急忙咬紧牙关,下死力捏着剑鞘,狠狠把它往地上一捅。
瞬间,一块肉被活生生地撕咬下来,霎时溅出鲜血。那只红蜥蹿跳着,爬到别的蜥蜴身上,嘴部一下一下嚼着,隐隐还有长长的血丝吊挂在它嘴边。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被嚼碎吞咽,楚行云心生巨寒,右手紧紧拉住展连,硬撑着前进,血顺着姣好的小腿线,一滴滴淋在地上。
四面皆是窸窸窣窣之声,由弱渐强,愈来愈大,石缝已近在眼前,楚行云背着一个展连,拖着两条伤腿,行动迟缓得让他发疯,忍不住冲里头喊:
它们什么时候会全醒!
这些红蜥极其畏光,洞外有火堆,估计还能撑一会,你还好吗?
谢流水听他声音微虚,忙从石缝里穿出来,一眼就见到对方血糊糊的右腿肚。
楚行云开始头晕目眩,仅是站立都变成一种酷刑,被红蜥咬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刺痛夹杂肿痛,一钝一钝地凌迟他,像被人用鞭子抽过,伤口在辣椒水里泡烂,完了还要再放只马蜂狠狠蜇一遍。
洞内幽昏一片,谢流水成了魂体,夜视极好,他看见楚行云吃力地带着展连,有心帮忙,手一碰到展连却穿透了,他只好走到楚行云身后,扶住腰,托住手臂,略略分担点力气。
二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展连弄进石缝,还来不及松口气,却听得一阵微弱却清脆的噼啪声
洞外火光,倏地灭了。
第十一回人头窟3
瞬间,突来的黑暗掐死寂静,尖啸的震颤碾灭幽冥,从四面八方渐响起的窸窣之声撕扯耳膜,似海潮般愈掀愈高,最后一个猛浪灌涌而来。
谢流水狠狠将楚行云按进石缝里,自己再冲进去。层层叠叠的红蜥群铺天盖地,大张着嘴,霎时就将缝口堵死。
楚行云顾不及其他,一手先护住展连,另一手抠进石壁撑住身子。
突然,手背一麻,虎口就被咬了个对穿,紧接着,右肩一阵刺痛,很快,好几只红蜥爬跳上他的背部,细密的尖牙抠进去,将伤处的血肉翻出来啃食。
窒息般的疼痛漫过头顶,楚行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两腿一软,再不受控制地瘫在地上,身后,密密麻麻的红蜥蜂拥而至
骤然间,谢流水扑过来把他往壁上一压,同时,拽住他的手在某块凸石上一转
刹那如雷贯耳,石壁訇然中开。
一股白烟从里喷薄而出。像水遇了冬般,所有红蜥霎时冰滞。
那裂口越开越大,轰隆巨鸣响彻耳际,最后现出一条窄径来。
白烟未消,迷蒙之间,黯黯然不知其深。谢流水紧紧捂住楚行云的口鼻,楚行云则紧紧抓着展连,三人一道,迈入幽冥之中。
四方冷寂,所到之处,耳听之而无声无息,目视之而无色无形,唯两侧嶙峋石块刮擦四肢,让楚行云找回了点真实感。
谢流水在身后让他靠着作支撑,即便如此,行进也仍是困难,左脚的剑伤,背上的刀伤,被撕了肉的右腿肚楚行云已分不清血到底是从哪个部位流出来了,刚才咬自己的几只红蜥还留在身上,虽已不会动,但牙齿却仍扣在肉里,没法扯下来。
黑暗无尽,一身伤痛,意识恍惚,楚行云脑海中飘过一些细节,但他却捕捉不住。他想把问题一股脑砸到谢流水身上,却连动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又走了多久,两边的石壁越来越紧,压得人喘不过气。狭小的空隙里,连行走都困难,更别说要再拖着一个展连。楚行云勉强侧过身,将展连扶上肩头,防止石块撞上他。又强迫双脚继续前进,腿肚上的血淋下来,滴进黝黑的石里,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极度倦乏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开始慢慢把重心移交给谢流水
突然,凭空一阵风,穿身而过,楚行云顿时一惊,向后一靠,急忙收住脚步,在黑暗中静静揣摩着风息流动。
阴测测的风从下边冒出来,楚行云伸手试探性地向前摸索,却空无一物,脚下石径戛然中断,两侧石壁陡然消失,前方一片空旷,不知其顶壁之高、底土之厚,恐是万丈深渊横亘于眼前。
楚行云正准备收回后仰的重心,小心向前探探路,却被身后的谢流水缓缓搂住。这疯子一点也不在乎他俩就站在崖口边上,轻笑一声:
呵楚侠客总算是犯错误了。
谢流水偏过头,狎昵地吻他耳后,楚行云头皮一麻,乍然缩身,却惊觉,身体的重心,收不回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谢流水一手狠狠箍住他,另一手抓住他的手,猛地就将展连推进深渊里。
楚行云顷刻窒息,整颗心都吊到嗓子眼,最后只听噗通一声
下面是水!
瞬间,谢流水抱着楚行云往前一跳!
凌空的刹那,谢流水抓着他的手往前一伸,握到了一根铁链。
谢流水努力控制着重心,但四肢却不受他支配,二人配合不当,不断地往下坠去,链子剧烈地晃荡起来。未及停稳,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呛水声,连带着哗啦啦的翻搅,消停了一会,接着便是一声:
楚行云
展连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上方,楚行云悬着的心终于落定:我在这!铁链上面。
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展连泡在水里哪里看得到什么铁链,只是听了楚行云的声音,心渐渐安定,开口道:我们怎么会在这?
等我下去再说。
此时重心被谢流水拿捏住,楚行云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想往下,谢流水不往下,就没法动弹,谢流水往下,他没往下,整个人就像灌了铅般被硬生生地摁下去。
楚侠客,配合一点啊,这样也能早点下去见你相好
谢流水,如果刚才展连出事,我定会拉你陪葬。
别说得那么绝情嘛。
谢流水亲昵地靠在楚行云的肩上:如果刚才他死了,你又铁定要置我于死地,那我也只好使出浑身解数
让你今晚死在这里。
谢流水舔了一下楚行云的耳垂,灵魂同体已经够糟糕了,何况楚侠客还跟他有笔生死风流债,若是坐以待毙,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今唯有先下手为强,夺得这具身体的主导权,早日两魂分体,回归常态。
楚行云立刻想向下溜去,却被身后人死死钳住,此时全身的气力像个打破的天平,尽数往谢流水那端倾倒。
二人僵持了一会,最后楚行云松了力道,反笑道:我倒是很期待,就凭你现在这样子,要怎么让我死。
就凭小宝贝你那点可笑的好奇心,绰绰有余了。
楚行云冷笑一声:那人头果然是你捣的鬼。
别说的那么难听啊,我只是在地上写了几行字而已,发现异样挖出人头的,可是我们聪明的楚侠客呢。
谢流水亲了下他的后颈:希望你以后也能再多发挥点这样的聪明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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