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把那双黑玉般的眼睛对着优昙上上下下转了好几个来回,笑道:好看,好看!
优昙沉下脸:放肆,我是你的师尊,你怎可对我如此无礼?
墨璃何等聪明,听他的话音就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着恼,仍然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到大街上去问一问,十个得有九个说你比她们好看,剩下的那个,还是瞎子。
优昙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摇头道:我一个男子,为什么要去跟姑娘家比美?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不然
墨璃接口道:我知道,不然你就要罚了。可看他的神气,哪有点害怕挨罚的样子?
优昙拿他没办法,只得把话题一转,转到了第三件事上:我让临远教你习字读书,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学?
谈到这个,墨璃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一条蛇而已,怎么学得会你们人类那些曲里拐弯的字啊?还不如你教我的那些鬼画符有意思,我一个下午能画二三十张呢,兆阳师兄都惊着了。
优昙伸出手,又在他额头上拍了一记,叱道:什么鬼画符!那是符篆,专门用来捉鬼的!不过你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
墨璃得意洋洋:我就说嘛,所以我可不可以不去学那些字,专门画符就好了?
不可以。
墨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仍在做垂死挣扎:可是临远师兄教的一点儿也不好。先前告诉我三横一竖念王,哪知不过才多了一点,就变成玉了,我想说多一点就多一点吧,不跟他计较了,谁知道那一点换了个位置,又念别的了你们的祖宗造字的时候,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优昙被他说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偏你歪理这么多!我问你,你不肯学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临远脸上画一只小老鼠?
墨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问道:我画的好不好看?这些活物里面我吃的最多、最熟悉的就是老鼠了。他看到优昙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豫之色,又连忙补救说:我知道你有洁癖,不喜欢老鼠,我自从化作人形以后,就再没吃过那些东西了。我现在遵守宗门的清规戒律,都是茹素的。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优昙叹了口气,把他拉到书桌旁边,塞给他一支笔,说道,先把你的名字写给我看。
说到名字,墨璃更委屈了:你给我起名的时候,是不是存心要整治我?挑了两个笔画最多的,我哪里记得住啊。
优昙摇了摇头,伸手握在墨璃的手上,引着他在纸上写下墨璃二字,边写边道:你如今已经化作人形,又是我洗月宗的弟子,若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岂不是让人笑话?
写完了,他又指着白纸上墨迹淋漓的两个字说道:你的名字笔画虽然多了些,可是写出来却着实好看啊。
墨璃歪着脑袋,左看右看,起先觉得不过就是一些线条胡乱堆在一起,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可是既然优昙说好看,他看着看着,倒也开始觉得好看起来。于是点了点头:我的名字嘛,当然要好看一些。
优昙松开他的手,说道:这回你自己写写看。
墨璃问他:写好了有赏吗?
没有。
哦。拿笔的手立时便懈怠起来。
写不好要罚。
墨璃吐吐舌头,赶忙握好了笔,比照着先前写好的那两个字一笔一画地描了起来。他天资聪明,但凡想学没有学不会的,墨璃两个字写得虽然不算好看,但也似模似样。
优昙点头道:这不是也能写好吗?
墨璃眼珠一转,说道:对呀,所以我说是师兄教得不好,如果换做是你教,我肯定就能学会写字了。
优昙想了想,大约是觉得他这般顽劣,也没有人能教得了,于是说道:也好,从今以后,我来教你习字。
墨璃大喜,端端正正在桌前站好,说道:那你教我优昙两个字怎么写吧。
优昙笑道:怎么要学这个?
墨璃振振有词:将来我到了外面,人家如果问我叫什么,我就写墨璃两个字;人家如果问我,你师父是谁?我当然也要写下你的名号了。要不然人家会说,你连师父的名号都不会写,还是要笑话我的。心中却道,你会写我的名字,我却不会写你的名字,这样我多吃亏啊。
优昙不疑有他,说道:好,就写这两个字。
想从墨璃手中拿过笔来,哪知墨璃却说道:你扶着我的手写,我学得更快些。
墨璃真是太喜欢优昙的手了!修长、柔韧、指节分明,有一回见他拿了一把羊脂白玉为柄的麈尾,那手就跟白玉是同样的颜色,看得墨璃都呆住了。何况手的触感也同白玉一般,清清凉凉,又自带着不尽的温润之意,让人好生舒服。
现在这只手就握在墨璃的手上,带着他在白纸上一笔一画地写着,想想都开心。墨璃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瞧优昙,只用眼尾的余光偷偷看去,觉得那张被春日光影包裹着的侧脸精致得如同画一般,而那微微颤动的蝶翅样的睫毛,又给这幅静态的画添了几分生气。
墨璃看着看着,心便不自觉跳得快了起来,偏生还要装作一副淡定的姿态,不让优昙看出他的异样,忍得别提有多辛苦了。这种沉醉其中又提心吊胆的感觉,宛如一场甜蜜的酷刑,他却舍不得太早结束。
槐绿当窗,榴红照眼,春色将阑未阑,暑意将至未至,正是人间最缠绵的温柔时刻。
走开,你们谁也不要跟着我!兆阳一挥手,拦住了两个跟在他身后劝解的师弟。
师兄,你这是何苦呢?不过就是比剑输了而已,来日方长嘛。
不是我说,那个小子才练了这么短的日子,就把咱们所有人都打败了,将来咱们肯定更赢不过他见师兄突然转过头来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连忙闭了嘴。
先那人见状,偷偷打了这口没遮拦的家伙一记,说道:他是个妖精,活了那么多年,进境快一些也是应当的。
哪知这句话更戳到了兆阳的痛处,他狠狠地说道:就因为是妖精,我才更加不忿。我们才是被造化眷顾的天地灵长,怎么能输给个畜生!
师兄!兆阳师兄!一个人大呼小叫地穿过竹林,向他们这里跑了过来。
兆阳叱道:宗门静地,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人满脸喜色,被训斥了一通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挥舞着手中的卷轴,说道:你们看,我在那个蛇妖房里找到了什么?
兆阳皱起眉头,不赞同地道:你怎么可以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
师兄,你先别生气,看看这个再说。那人说着,献宝似的把画卷展开,又得意洋洋地说道:有了这个,那妖精还不得卷铺盖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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