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师过来才两天,如何说服沈先生、镇远侯改变态度?”杨元溥将韩谦留在大帐里,颇为兴奋的询问韩谦游说沈漾、杨涧他们的具体过程。
“此时已入雨季,不利从正面强攻岳阳城,战事拖延下去,最终潭湘诸州不知道要死多少军民,才有可能将叛军剿灭掉。而于洞庭湖西平原开辟新的战场,有利战事快速推进。沈漾先生心系平民,微臣以战事形势之利弊说服他,并非难事,”
韩谦说起与沈漾、镇远侯杨涧私下见面的情形,说给三皇子知道,
“而镇远侯效尽陛下不假,但陛下更希望殿下能在潭州建立大功,镇远侯倘若懈怠,怎么都称不上顺应帝心的?有冯家之祸在前,微臣都不需要明言,镇远侯便能心领神会了。”
“韩师又如何说服信昌侯的?”杨元溥问道。
信昌侯李普乃是杨元溥的岳丈,但李普曾想通过张平加强对他的人身控制,这种恶感并没有为时间所冲淡。
杨元溥从那之后对李普都是称谓爵衔,相比较之下,对李知诰这个大舅哥更加亲近。
韩谦看了三皇子一眼,他也不清楚三皇子对信昌侯及晚红楼的秘密到底知道多少,当下只是说道:“太子及信王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侯爷其实也担心迟则生变,却是不难说服。”
“迟则生变?”杨元溥琢磨着这四字,问韩谦,“韩师担心生什么变故?”
“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过度的猜测并无必要,”韩谦说道,“而不管太子及信王有什么阴谋,只要殿下能尽快平灭潭州叛军,便掌握住先机。”
杨元溥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走到帐帘前,窥得大帐外没有其他人靠近,才走回来压低声音问韩谦:“韩师心里到底怎么看晚红楼?”
韩谦心想三皇子总算是问到这个问题了,他从容淡定的坐在长案后,说道:“当年李侯爷为了能将李冲安排到殿下身边,想在微臣身上制造意外却失手,微臣为自保,不得不参与他们的秘谋,也因此得幸与殿下结识。只不过这几年来,微臣与李侯爷他们关系并不和睦,晚红楼到底藏有怎样的秘密,却也无从窥探。”
“前朝昭宗继位后励精图治,却不信任外朝大臣,凡事专任宦臣,不仅使宦臣执掌神策禁军,还在神策禁军之外组建神陵司,任用宦臣监察藩镇、培养斥候秘探甚至刺客,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裁撤藩镇,振兴帝国。然而昭宗及其子皆死梁帝之手,神陵司随着前朝的覆灭而四分五裂,只是大楚草创才十六载,朝中难免会有一些将臣,与前朝旧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杨元溥说道,“母妃她们或许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灭掉梁国吧?”
“神陵司?”韩谦琢磨着他从未在任何典籍上看到,也从未听旁人提到过的这个特务机构,心想前朝秘密设立这么一个由宦官掌控的特务机构,像张平这些人的出身也就能够解释了。
那现在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天佑帝是否真对神陵司的存在一无所知,还是说早就有所察觉,甚至更进一步,早就知道世妃与三皇子跟神陵司有牵扯?
想到这里,韩谦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韩师觉得有什么异常吗?”见韩谦神色陡然凝重起来,杨元溥也不禁提心吊胆起来,小声问道。
“陛下此时已知信昌侯府暗中培养秘谍之事,要是陛下之前早就知道神陵司的存在,很难不将信昌侯府跟神陵司残余势力联系起来。”韩谦蹙着眉头说道。
“啊,”杨元溥也有些慌张起来,问道,“那父皇有没有可能也怀疑我与母妃头上来?”
“这个应该还没有,要不然陛下不会给殿下独领大军征讨潭州的机会,”韩谦抽丝剥茧的分析现有的情报,说道“朝堂之内免不了有不少将臣,都可以说是前朝旧吏,但大楚开国十六载,世事变迁、人心思定,也不会有几人念着前朝旧事,想必陛下对神陵司残余势力,也并未特别在意吧。”
天佑帝崛起于江淮,合并广陵节度使府的势力,先后又吞并升州节度使府、宣歙节度使府、江西观察使府开创楚国,之后又平灭越王董昌的势力,吞并荆襄、潭湘,羁縻黔中,才奠定大楚此时的疆域。
在这个过程中,天佑帝满手血腥,但也容纳大量非江淮嫡系的将臣。
韩家早年便是宣歙节度使府的将吏,浙东郡王李遇、信昌侯李普乃至大将张蟓则是江西观察使的属吏军将;而寿州节使度徐明珍,更是广陵节度使的少主,徐后则是前广陵节度使的长女,徐明珍的姐姐。
大楚将臣的来源如此复杂,即便前朝受宦官掌控的神陵司在楚地还存有残余势力,也不会比其他人更受重视。
当然,要是世妃及三皇子跟神陵司有牵扯,特别是神陵司还抱有复仇乃至复辟的幻想,在宫禁之内布局这么多年,那性质又将完全不一样了。
韩谦这时候也禁不住想,也许天佑帝一命呜呼,是眼下很多人最为值得期待的吧?
至于天佑帝死后满地狼籍、山河破碎,那也得等天佑帝死后再去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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