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少年侧影姣美,神色高傲得像一只天鹅。
邵阑站在宴会厅的最外侧,他的目光穿过层层的人群,无论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此时脸上都只能表露如出一辙的赞叹和羡慕。
钢琴前的小王子像是高贵的具现化,他像一手遮天的权利,像触手可及的朱门绣户的富贵,像神话中能引来月亮折腰的美少年恩底弥翁,也像是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邵阑全部的欲望和自卑。
邵阑想拥有一切寒千岭所拥有的东西。
他想拥有那美貌、家世、权利、富贵他想拥有寒千岭本身。
从那一天开始,寒千岭成为邵阑始终触不可及的一泓月光。
可月光从来都高高在上。在足足十余年的光景里,邵阑始终仰着头看他,这已经让邵阑很累了。
天上的月亮永远无法被人摘去,这一点邵阑已经认清了。现在他另有其他的动心,想要改揽一轮水中倒映的明月。
毕竟水中的明月,也是那样的清艳,那样的令人心折啊。
邵阑凝视着眼前的洛九江,看着对方那和寒千岭如此肖似的表情,觉得心里一时又酸又苦。他曾揽对方于怀,只是那时候,沈清江还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星星。
他见过身为星星时的沈清江,所以了解对方脆弱而渴望爱情的心。
在邵阑看来,洛九江的所有情敌、对手之类的话,全都是气话。
因为沈清江需要爱,而寒千岭又怎么会施舍给别人爱呢?月亮始终高踞在天上,等着别人爱情的祭祀。
所以沈清江只是在吃醋。
这小东西一向心思比较深,当初自己训斥过他两句不好听的话,可能就被他给记住了。他知道自己喜欢寒千岭,所以和叶恒一样,故意靠近寒千岭,去学寒千岭的模样。
真是可怜又可爱。
好了。邵阑纵容地看向洛九江,心中是几分自得的满足:回来吧,我愿意给你爱了。
他明白自己之前做得过分了点,也理解洛九江现在还有几分小气性。
看洛九江表情不动,邵阑索性一咬牙承诺:这样,清江,你跟我回去。我桌子上那张照片我当你面扔了、剪了、烧了,从此把这点念头断个干净,好不好?
真的,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啊。
邵阑话里意思指的是,沈清江此前在他桌子上发现的那张少年寒千岭的照片。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邵阑想想要和之前十年的倾慕做决裂,已经感觉隐隐心痛,只是强撑着不露出来。
他想,现在洛九江总该满意了吧。
幸而在听他说了这话之后,洛九江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这让邵阑心中下意识一喜。
他几乎已经准备好回答舍得,当然舍得了。
洛九江脸色古怪,双手抱臂在胸前,冲着邵阑的方向倾了倾身,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当我的面,说要烧我心上人的照片,还让我体谅你没病吧?
他终于伸手,再一次和邵阑有了肢体上的接触,只是这画面和邵阑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洛九江单手卡着邵阑的领子,生生把他缓缓地从地上提了起来。
系统几乎已经在洛九江脑海中尖叫了:[宿主快请住手!他是个智障!他不是有意的!]
系统要是有实体,可能这会儿都跪下来说话了:[后悔值还没刷满!不是,宿主你在法治社会里动用灵气擅杀凡人,真的会被天道盯上的!]
洛九江把邵阑举到两脚离地的高度上,他沉沉的两道目光盯了邵阑一会儿,然后突然松手,把这个弱鸡放回了地上。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言语劝动了他,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邵阑弯下腰拼命咳嗽,他在咳得脸庞涨红的间隙里抬起头来,双眼中都是惊骇欲绝的神色。
直到此刻,他的世界观才整个地在眼前破碎了。
为什么洛九江能吊打他?为什么洛九江舍得差点杀了他?为什么洛九江好像真的喜欢寒千岭啊!
不对啊!这事儿不对!
寒千岭是他倾慕的白月光,洛九江此前是他百依百顺的小情人啊!
邵阑声音嘶哑,一开口声带都疼,却仍忍不住问:你竟然你竟真的喜欢寒千岭?
他的名字,你也配直呼吗?
邵阑的思绪几乎混沌狂乱了,他被洛九江真的喜欢寒千岭这个事实打击得失去理智,当下就口不择言:你怎么能喜欢他呢?他根本不会给你感情上的回应,他根本就不喜欢任何人就算你死在他的眼前,他最多只给你打个120!
说到这个话题,邵阑连咳嗽都不咳嗽了,他整理好领子重新站直,崩溃地跟洛九江说:你的投入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你和他说十句话,他才赏脸回你一句。你在梦里都不可能得到他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句体贴的话,现实里更是想都别想。你如果鼓起勇气来和他示爱,他的保镖会把你记入名单,整整三年都把你隔离在十公里之外!
是吗,那可太无礼了。有一个声音冷冷地说。
邵阑的表情今天第数不清次地僵硬了。
他怎么觉得这个鬼打墙的场面该死地熟悉呢!
寒千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拍摄现场走了出来。他这回没带墨镜,但所有被他目光直视的人,恐怕都恨不得为他自备一副墨镜随身带着。
然而等到他将视线投向洛九江时,一个奇迹就发生了。
寒千岭温柔而熟练地对着洛九江嘘寒问暖:刚刚那么高强度的拍摄不会累吗?还特意出来见无关紧要的人?场务点的芋圆到了,要不要去吃一点?
邵阑:
他刚刚跟洛九江吼出的每一句控诉寒千岭无情的话,现在都像是一记重重的巴掌,左右开弓地啪啪抽在他自己脸上。
寒千岭用实际行动快向他证明了,他不是没有温和的时刻,但主要是看对谁。
洛九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转过身,不再看邵阑以免自己不小心把这只弱鸡摁死:我回去了。
寒千岭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声音瞬间就有点冷:不舒服吗?被吓到了?
邵阑:什么?你是白月光也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啊!究竟刚刚被吓到的人是谁啊!
快先回去,吃点东西缓缓。寒千岭关切又心疼地摸了摸洛九江的肩。
等洛九江的脚步声消失在两人的听觉范围之外,寒千岭才正眼看了邵阑一眼。
邵先生,你在做什么?寒千岭冷声问他,我此前告诉过你,不要打扰我们的选手。
邵阑麻木地重复了一声:选手?
你他妈对洛九江那么特殊,然后还欲盖弥彰地管他叫选手?
寒千岭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哦,你看出来了。
邵阑:
这谁会看不出来啊!你当我瞎吗?!
那你刚刚是在做什么呢?寒千岭挑了挑眉,你想和我抢他?
邵阑一时竟无语凝噎。他被寒千岭这丝毫不遮掩的直白问法狠狠地扎了一下心。
不说话是不的意思吗。寒千岭冷冷地说,那你是想和他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