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华压成一线的声音送入弦玥耳畔,带着些许的担忧。这手法和你教过我的不一样。
弦玥略微一怔,侧头看了看那倒地的尸首。那人的颈项被割断了一半以上,只有靠近颈骨的地方还有一些连接的皮肉。死亡是迅速的,但确实不该是弦玥这种人会犯的错误。通常他最多只会将颈动脉割开一半,利用动脉本身的瞬间收缩使动脉切口变大且无法抢救。除非不想让对方发出声音,否则弦玥甚至不会费力切断他的气管。只有最少的用力才能保持最快的速度和动作的流畅,这些对杀手来说至关重要。是弦玥告诉穷天,一柄卡在颈骨上的刀可能会断送掉杀手的性命,而弦玥自己却做出了如此错误的示范。深深的吸气,弦玥冲穷天点了点头。再举步,脚下已恢复了独有的韵律。
地牢并不大,只有一间铁牢。弦玥留给狂牙那十个家伙在牢内一字排开,齐刷刷的被生铁的镣铐钉在墙上。牢内的守卫约莫十数人。以有心算无心,弦玥与穷天清理起来并不困难。问题在于这些守卫都没有牢门和镣铐的钥匙。
怎么办?穷天为难的问道。一张嘴,被囚的众人便认出了他的声音。
执事!啊,老大!一认出穷天自然便知道弦玥的身份,红狐等人立刻欣喜的叫道。
弦玥没有答应,只觉得这两个字叫得他耳根子发烧。从暗囊中取出开锁的工具,一言不发的将众人一一救下。
能动吗?将最后一人自墙壁上放下来,弦玥冷冷的问道。
没问题!都是些舔舔就好的伤。红狐活动一下关节,爽朗的笑道。铁锹的手已经悄悄伸向了弦玥方才开锁的工具。看来他们确实没有什么事。弦玥的心不由略略放下。
装作没看见铁锹将自己的□□据为己有的小动作,弦玥干脆的说道:穷天,你带着他们几个按照计划从应急路线离开。我断后。
让红狐他们将死去侍卫的衣服扒下换上,弦玥与穷天一前一后夹带着这些假侍卫沿着宫内丢弃垃圾的路径混出宫去。直到穷天带着众人离开,皇宫里依旧是一片宁静。如果弦玥手上没有干涸着那些地牢守卫的鲜血,他几乎以为这一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将众人的安置工作交给穷天,弦玥独自靠在后院的大树下。月光下树木枝叶的阴影好似一群张牙舞爪的厉鬼,试图将斑驳的月光一口口吞噬掉。四周弥漫着青草的香气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息。这本该是最令弦玥熟悉也是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气味,而如今弦玥的心中却像是塞了一团点着火的荨。
若华。淡金色的发自夜幕中缓缓而来,穷天低低的声音传入弦玥耳际。
那几个家伙没事吧?弦玥淡淡的问道。转过头,将视线投入更深的夜色里。对于他能够找到自己,弦玥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只是此刻不知为什么,弦玥却有些不敢面对他夺目的金瞳。
除了精神有些委顿,他们几个都无大碍。药罐子他们也都平安脱身了。
好,没事就好。口中的喃喃低语似乎仅仅是些毫无意义的音节,弦玥的脑中依旧被今晚的种种事端搅得一片混沌。
若华,你的伤好利索了么?穷天的声音听来略有些怪异。
当然。弦玥轻笑。笑声未落,一道拳风直奔弦玥下颌而来。
穷天!弦玥讶异的低叫,连忙抬手将拳封住。
穷天的拳很重,将弦玥格挡的手掌震得发麻。趁他不及反应,另一拳便狠狠的擂在弦玥肚腹之上。
命令我住手,不然我一定要好好揍你一顿!弦玥的闷哼声在深夜里细微得就像庭院的虫鸣,想必是无法令穷天满意的。他挥拳的动作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虽不知道穷天为什么突然发怒,看这样子捱顿揍是免不了了。命令他住手么?弦玥不由苦笑。【我怎么可能那么做。也罢,这次受伤回来,本就应了他打骂都由他。反正也不会打死我,就让他出出气也好。】主意打定弦玥便只是默不作声的招架。单以拳脚而论,穷天的修为实在比惯于以攻代守的弦玥强上许多。不多时,弦玥便连捱数下。
说话啊!不然就还手!你为什么不还手?击打在身上的拳脚力道越来越重,穷天的声音却隐约带了一丝哀痛。
傻瓜轻浅的叹息逸出喉咙。眼前蓦然一黑,却是穷天击出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弦玥脸前。
累了么?弦玥略略喘息着拨开他的拳头,那双哀伤的金瞳便直直的对上弦玥的视线。
若华,我们回白虎国去吧。穷天收回拳头,紧紧的捏住弦玥胸口的衣服。就像是要将他的心脏攥在掌心一般。
弦玥垂下头,没有出声。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在他心头流过。
说话啊!穷天见弦玥不语,捏着他衣袍的手掌缓缓的松开。澜渊他们应该已经回到白虎了。靖平王他他们都在等你。
我知道。弦玥略有些好笑的轻叹。你以为我冒险回北狼来仅仅是为了狂牙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穷天皱了眉,我只知道你见过那个北狼王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稳定。
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而已。弦玥淡笑。我之前在北狼发生的事都和你说过,你应该了解扶植狂牙对青衣阁、或者说对制衡北狼国权势的好处。我不否认由于那件事的关系,我对他的关注多了一些,但他这个人本身并不是我的执着。否则无论他愿不愿意,我想将一个失去倚仗的傀儡君王安排在身边应该还不算难。
不是你的执着吗?穷天微有些出神的盯着弦玥因方才的动作而略散的衣襟。那么到底什么才是你的执着?权势吗?财富吗?且不说你本就是青丘的九皇子狐王请求你回国的信件从未断过。便是如今,白虎国的王位更替也在你一念之间。而你还不是从没有在意过。北狼国需要在意么?
执着是件很麻烦的事,而我偏偏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扯出一缕笑容,弦玥随性拉着他坐在地上。所以在没有遇到在意的人的时候,我确实从不曾为任何事执着过。可若是我在意的人开始执著于我的执著,我便有了必须执着的东西。犹如绕口令般的话语说得弦玥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总之,就像我之前从未在意过自己的性命。但如果这条命与你的性命相关,我便无论如何也想活下来。仰起头,惬意的在月色里伸展着肢体。胸口的烦闷也像被水一般的月光冲刷干净。
我也是你在意的人么?穷天蓦的抬头。清澈的眼底跳跃着金芒,璀璨得让人眩晕。
当然是,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轻易在乎他人的人。弦玥死死盯着树木的枝叶在地上晃动的阴影,含混的字句飞快的自弦玥口中吐出。
泌出薄汗的掌指不由自主的在怀中玄黑玉笛上摩挲。耳畔细碎的虫鸣和风声诡异的被放大了数倍,暗自奇怪了片刻才突然发觉那是因为弦玥自己的呼吸已停。
我是你的凌奴,比不得澜渊。你不必只要你想要我怎样都穷天低弱的回答像游魂般在静寂的夜色里消散,弦玥的心却陡然一沉,如坠冰渊。
又是身为凌奴的使命吗?该死!
我明白了。我还以为哈哈狼狈的转开视线,弦玥站起身放声大笑。
gu903();你该知道做为凌奴,主人的强烈情绪反应我都会接收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