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玥全然不理会身后的阵势,随便抓了个弟兄要来三、五份解药便撤出了战团。穷天既然说得出便必定做得到,心疼只管和离诺吃解药、看热闹就成了。
果不其然,歇了没有多久,穷天说不上是喜是怒的金眸便直直的对上了弦玥的。两人对视了半晌,都没有说话。弦玥却只觉得欣喜。这次与他同来北狼的阎魔队员大概占不到三成,他肯将这双金瞳暴露在众人眼中,也就说明穷天对青衣阁的掌控已基本完成。他心中的结总算有了打开的可能。
我说过给你二个月,可或许是受不住沉默的压力,穷天开口道。
我也说过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弦玥斜靠在山壁上,咀嚼着提神养气的药丸。
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可如今实在不是弦玥放松的时候。且不说离诺回国的事情要尽快完成,就是这北狼国弦玥也不能就这么离开。既然狂牙体内的狼魂不完整的事已被秦家知晓,他如今的处境就很令人担心了。杀了他应该还不至于,但秦佐认定弦玥是白虎国的官员。北狼国命脉般的东西受弦玥的节制绝对不是他能容忍的事情。一旦处理不好,战争的序幕就此拉开也说不定。若真到了这个份上,为避免麻烦弦玥自会以杀止杀。纷繁的念头在头脑中涌动,却在穷天蓦然瞪起的眼中固化成尘。
我是想说为什么你不到二个月的时间就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呃弦玥一怔,登时有些说不出话。会搞到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个意外。弦玥百般斟酌的计划原不该出现疏漏。但谁能想到北狼国狼魂会进到墨焰的体内,而弦玥又正好在最后的时限前将墨焰带回了北狼。谁能想到狼魂在回到狂牙体内的时候会将关于弦玥的记忆留在他脑中,而又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让他喊出了弦玥的名字
这这事说起来话有点长弦玥无奈的轻咳一声。
原来只要做了你的宠侍,就可以这般不知轻重、不分尊卑么?离诺低柔的声音在弦玥耳侧响起。音量的大小刚够让穷天听到。
穷天的脸色一变,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双膝一软,恭顺的跪伏在地。穷天对主人不敬,还请主人责罚。
先起来。知道他顾忌旁人在场,弦玥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他果然是不同的。离诺温热的吐息在弦玥耳畔吹拂。
还是说因为他是灭唔!
一反手捂住了他的嘴,弦玥转身将所有的体重都移到贴靠在身侧的身体之上。
忘记我说过的话了么?有些话你拿来说我不妨,若对他说了不该说的我会难过。你不想看到我难过的样子对不对?弦玥低低的笑道。
离诺的身子一僵,以他的敏感不会听不出弦玥话里的认真。离诺低垂了眉眼,平平的说道:你放心,我向来是个好学生。
平静而乖顺的话语却听得弦玥心头没来由的一紧。扣住他的下颌将他低垂的脸孔托起。
看着我!弦玥正色道。
深红色的凤目缓缓睁开,如同凝固的血液在冰室中撞击。
老大!听说你呃!我是不是不该过来?正不知如何开口,一个冒冒失失的人影便闯了过来。
你小子少给我装孙子,还不赶快给我过来。弦玥放开离诺笑骂道。沉滞的气氛却因他的到来而为之一松。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小子叫小圆子,是我的弟兄。人不错,就是笨了些。故作轻松的勾住夙原的肩膀,不着痕迹的将整个人的重量移了过去。
夙原!我叫夙原!夙原不厌其烦的强调,手却小心的撑住了弦玥愈渐脱力的身体。
他叫你叫他疯子就行了。离诺的身份到底特殊,知情的能少一个是一个。瞒不瞒得住是一回事,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是夙原略略抱拳,目光却瞥向了一旁的穷天。
他是你以后就知道了。犹豫了片刻,离诺静如死水般的眼瞳不住在弦玥脑中晃动。这心里终是一软。
他的手脚都不残疾但没什么修为。找几个机灵的弟兄帮我照看着点。随意的摆了摆手,弦玥转开了视线,不敢看离诺的反应。突然间觉得叫疯子的那个应该是自己。自打与穷天等人见面以来,弦玥这说的都叫什么话?
是!
外面打扫干净了么?眼看诡异的气氛再次生成,弦玥连忙问道。
是!说到正事夙原便认真起来。我方亡七人,重伤六十有余。俘虏敌方主将两名,活口若干。同时退路已通。
我们马上走。再打一场就赔本了。穷天,撤退的事交给你,阵亡弟兄的尸首一定要带回去。至于俘虏哼!弦玥淡淡的哼了一声。
是!穷天垂首而立。
完事了过来找我。弦玥重重的吐了口气,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东西压在咽喉。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是!还是一成不变的回答。
同样是逃跑,有组织有纪律的就叫做战略性转移。同样是逃跑,弦玥现在却可以全身糊满了上好的伤药,躺在垫有厚软锦褥的马车上养神。以境遇来说弦玥不能再奢望什么了。但面对一个在窄小的马车里也坚持要保持跪姿的男人,弦玥实在忍不住叹气。
我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你了,你总该相信我不是故意涉险把自己搞成这付鬼德行了吧?我答应过会为你活长些,我没有忘。说到最后,声音愈见柔软,一颗心却忍不住暴躁起来。
我知道穷天垂首应道,身体却没有分毫移动。
那你还跪着做什么啊!弦玥一把抓住穷天的衣襟将他扯倒,强行压低的森冷咒骂冲口而出。
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侧卧的身体僵直在弦玥身旁,犹如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穷天瞪得很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弦玥,又或者是透过弦玥看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是我自己倒霉,关你什么事。弦玥翻身坐起,不愿再看那双空洞的眼眸。
其实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若不是你来得及时,那罪还有得我受呢。顿了顿,弦玥诚恳的说道。
知不知道灵奴是干吗用的?穷天幽幽的开口。
不是用来辅助修炼的么?弦玥邪恶的挑眉。哪知穷天却不若弦玥意料中的发怒,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动也没动。
灵奴在主人不方便说话的时候是主人的喉舌,在主人不方便做事的时候是主人的兵器和工具,在主人受到威胁的时候是主人的盾牌、铠甲。而如今,我哪一条做到了?穷天自嘲的笑笑。
事,你做;罪,你遭;伤,你受。哪怕是这次的危险你也没要求我跟着。从没有哪一个灵奴可以做得如我这般逍遥了吧?我承认,或许我从不曾甘心成为什么人的奴隶。就算是将生命和灵魂交托给你,我依旧想活出属于穷天的痕迹。所以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你的放纵。结果呢?当我清楚的感知着你的焦虑、你的挣扎,我却在离你很远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那感觉我攥紧的拳头狠狠捶下,却在接触到马车板之前让弦玥握入掌心。
马车很贵,砸坏了我可没钱赔。平淡的开口,冷汗却已如针尖般刺破皮肤。好像伤口又撕开了。弦玥暗自苦笑着侧了侧身,生怕身上的薄衫挡不住血色的浸润。
你不肯说你遇到过什么,但我知道,有那么一刻你曾绝望过。穷天抬眼看着弦玥,原本温暖的手如今却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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