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2 / 2)

谢锦最后只看到翟镜合上唇,唇角带着笑意往后倒去,披散在胸前的雪发上沾了树叶和血污,在充斥着草叶清香的风里划出悲凉的弧度。

下一秒,他面前那道黑色身影也跪了下去,喉间不住翻滚的腥甜终究还是喷涌而出,撒了一地,染红了土壤。

阿祈!

谢锦的脚步微微一顿,压下了那声预要脱口而出的师傅。

他几步跨过去,抬起慕脩的脸,心疼无比:殿下是我没护好你,你看看我?

慕脩神情愣怔,双眼无神

阿祈?!

容云鹤濒临崩溃的声音呼唤回了片刻神智,谢锦下意识看过去

悚然的一幕出现了,被容云鹤搂在怀里的翟镜一瞬间苍老,露出的手和脸部肌肤顷刻间像是被吸走了所有水分,干枯得起了层层褶皱,脸部刹那干瘪下去,再没了活着的俊美,雪白色的发丝褪去光泽变为灰白。

容云鹤慌了:阿祈?你我马上救你!你坚持一会儿好不好?你犯的错,我帮你还!等你病好后我带你走

翟镜枯柴一样的手握住了容云鹤想要为他整理鬓发的手,力气奇大,缓慢道:你救不了我不,要再为别人活了

容云鹤总算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瞬属于容祈的不甘和执拗,明明已经快油尽灯枯了,面色却出奇的红润,眼睛里的光好像能照亮别人的心。

翟镜此刻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身上的痛楚好像也都消失了,周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芒。

这大概就是人死前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容云鹤也察觉到了,瞬间红了眼:别

翟镜没有再开口说话,奋力睁开眼皮看了容云鹤一眼,瞳孔里似乎还有薄弱的光,缓慢而又决然的闭上了眼

终于,可以见到爹娘了。

谢锦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了眼中的酸涩之意,半强制的背起不省人事的慕脩:师叔,陛下伤得不轻,我先带他下山治疗,你保重。

容云鹤一愣,师叔?他这是总算认了这个师傅?

谢锦背着慕脩,迈着沉重的步伐往下山的方向走

容云鹤忽然出声道:等等。

谢锦脚步顿住

容云鹤将一个小瓷瓶抛给他,声音难言的嘶哑:母蛊已死,子蛊也活不了,这药可以让他早点痊愈。

谢锦面色没什么波澜:师叔,我可以相信你吗。

容云鹤也已经无所谓了,哑声道:你可以找任何会医术的大夫查,用不用随你便吧。

谢锦沉默半晌,捏在了手里:谢了。

说完,脚步再不停留,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枯叶上。

天穹之上原本被云遮掩的太阳不知何时驱散了周围的浮云,显露出了来,炽热的光线照在地上带来浓烈的暑气。

慕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天。

窗外的天空是黑色的,房中烛火跳跃,看布置应当是城中的客栈。

昏迷前夕的场景一幕一幕划过眼前,慕脩深吸了口气闭了眼睛再睁开,已经什么情绪都没了。

慕脩动了动垂在床榻侧面的手臂,手倏然被一双滚烫的手下意识握紧了。

慕脩侧过脸看去,谢锦趴在床沿,唇瓣因为姿势的缘故看起来好像是微微撅起的,十分诱人。

只不过慕脩此刻没有那个兴致。

说起来,如今的谢锦连弱冠之龄都还未到,自己却已经而立之年的人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谢锦的头发道:是朕委屈你了。

可惜睡得正沉的谢锦什么也听不见,眼睫无意识颤了颤。

从眼下淡淡的乌青看,不知道有多久没睡了。

慕脩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没舍得将他叫醒,躺回枕头上喃喃自语道:即便如此,朕也舍不得放你走。

这一次,朕想亲手为你加冠。

待朕寿终正寝之时,便还你清风皓月,一世无忧。

睡梦中的谢锦眉头皱了皱,下意识探了一把手心里的温度,复才逐渐放松。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正文番外一

太子殿下,这句话的释义就由你来解答给他们听吧。

上书房内,太傅捏着书卷,目光落在尚还年幼的慕脩身上,伸手抚了一把稀疏的山羊胡。

小太子脸色如纸白,唇片也惨白,闻言还未站起身便先捂唇咳了两声

太傅微微瞥起了眉头,心中暗叹身为一国储君,靠这样的身子可不行啊。

小太子咳得撕心裂肺,听得其他几位皇子都皱起了眉,伴读满脸惶恐给他顺着气,生怕他一口气没咳上来撅过去了。

好半天才缓过来,随后在伴读的搀扶下站起身: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意思是...每日多反省自身,与人谋划是否做到忠诚,与人交往是否做到诚信...老师教授的知识,是否温习。

这么一句话,他一共断了三次才把它完整的说完。

太傅看着堂下那个如珠如玉的小殿下,自入上书房以来,无论诗书礼仪,无一不是最好的,唯有这病入膏肓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显得身形单薄而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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