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屋外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吵声。过了一会儿,钟府的老管家边擦汗边跑了进来,弓着身向钟繇禀报道:老爷,夫人来了。她非要进来见老爷,说他看了眼郭嘉,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夫人这是有什么急事吗?郭嘉十分通情达理,若有急事,嘉可以先等等。或者,嘉先回避?
不是,不是,郭先生这事老管家连连否认,却又说不清是什么事,反到是额角的汗越来越密。
钟繇看看老管家难以启齿的样子,看了看郭嘉一身大几乎看不出身体轮廓的红衣,又想到自己这位夫人的性情,突然恍然大悟:孙氏是不是在外面说,繇正在这屋里私会佳人了?
呃老管家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
钟繇忍着笑,继续问道:你没和她说,屋里的是洧阳亭侯?
说是说了,可夫人偏说她的婢女看到的是是个红衣姑娘,我们怎么说夫人也
哈哈,不怪她。钟繇笑道。他用眼神指指郭嘉,怪他。谁叫他弱不胜衣,又生得一副好面孔,可不是位佳人吗。说到这,他还煞有其事的四下打量了一番,繇记得,那孔桂也总穿赭色衣衫,但美人在骨,他绝对当不得奉孝你三分风华。你过后再给繇讲两件事就行了,这足够算是一件了。
元常,嘉从刚才起就在认真思考一个问题。郭嘉十分严肃道,嘉得罪你了吗?
当然没有。钟繇笑容如旧,就是繇记性不好,总是忘了,当初繇写给公达的字,是怎么传的全军皆知来着?奉孝记得吗?
罪魁祸首明明是曹孟德。
欺软怕硬,人之常情。
成功把郭嘉打趣了一番,钟繇自觉成就感十足,也渐渐歇了开玩笑的心思。他转头和老管家道:好了,去告诉夫人,繇在谈正事。等这边事了了,繇就去看她。
老管家并不觉得这话能不能劝住夫人,但既然得了命令,他也只能照办。他边往屋外退,边不停的擦额头上的汗,一半是难以启齿夫人的话时急的,另一半则是听到郭嘉直呼曹操名讳时吓得。
你还养着伤,居然是你去看她,而不是她来看你。郭嘉感叹,真够怜香惜玉的。
美人恩,再麻烦也得受着。钟繇对此到不以为意,似乎早就习惯了。他重提起正事:你刚才是要问繇遇袭的事?
是。
说实话,反而这件事,繇或许是知道最少的。钟繇道,那日流匪来攻营,繇刚走出帐,就被箭射中,再醒来时,人就已经在许都了。听大夫说,那根箭离要害处仅差了四寸,稍有不慎,繇就没命了。
那根箭,你可还留着?
大夫治伤的时候就扔了。但孙氏仔细看过,她很肯定,那是西凉骑兵才会用的□□。
果然又是西凉。先前的猜测被验证,郭嘉若有所思,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当时你的营中也有随军的西凉人,说是为了攻击流匪不慎流箭误伤了你,也说得通,当然,嘉是不信的。他想了想,又问道,元常,你受了伤,军中会换谁主事?
两位副将同时监营,但
但没有了你在,副将的能力和威势是治不住那群西凉人的。郭嘉道,换言之,要是这段时间有人想做些什么,只要小心,完全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说到此,他不由展颜笑道,这样,所有的事,嘉就全明白了。
钟繇微挑唇角。他握有的信息远不及郭嘉,所以并不知道郭嘉所明白的所有的事究竟是什么。但以郭嘉的能力,只要他想明白了,就没有人能继续兴风作浪。
除非是郭嘉有意纵之。
既然都明白了,要不要过几天与繇一同回邺城?你话说到此,看着郭嘉的钟繇突然一愣。之前说郭嘉是佳人纯粹是在打趣,可刚刚的一瞬,他真的险些被郭嘉的笑容恍了心神。正如郭嘉之前说的,青衫飘逸却寡淡,清雅脱俗却不及红衣浓墨重彩,独有这一身赤衫,衬得郭嘉整个人熠熠生彩,尤其是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转动间流光溢彩,说是摄人心魄也不为过,你到时候就穿着这身衣服这么看着主公,繇保证,主公什么气都消了。
郭嘉眨了眨眼睛,向榻上软处一靠:嘉才不回邺城呢。既然他们费了这么多功夫把嘉引到许都来,嘉到要看看,他们还想干什么。想到此,他笑得愈发灿烂,不讨足利息,嘉决不罢休。
这时,屋外又传来了声音,引得钟繇不由蹙眉,只当是孙氏还在不罢不休。女子稍微有些嫉妒是十分有趣的小性,但若好言相告后还不知礼数的无理取闹,就着实过分了些。屋门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那位老管家,但他身后却不是孙氏,而是一名宫中的内侍。
见过东武亭侯。内侍毕恭毕敬向钟繇行礼,又看向靠在一旁的郭嘉,因角度的原因,他看不清郭嘉的样貌,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好在宫中的人都机灵,见钟繇没特意强调那人,内侍也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不多猜,不妄言,皇后诊出有孕,陛下大喜,特赐在许有功爵者莲蓬帛五匹,龙虎帛无五匹,铜镜一把。
中宫有孕,于国实是大幸。钟繇道,可惜繇有伤在身,无法起身谢恩。
无妨无妨,侯爷不必这么客气。内侍连忙摆手,满脸的喜气,我还要再去其他府上,就不在此打扰东武亭侯休息了。
慢走。
等内侍退出房门,钟繇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皇后怎么就会突然有孕了呢?
是啊,怎么突然就有孕了呢?郭嘉也道。可同样的话从他口中再重复了一遍,就显出了些全然不同的意味,不早不晚,刚好是这个时候,让文武百官都知道中宫有孕,皇帝将有嗣子一国之后,心胸谋略,果然不是董承那种鼠目寸光的人能比的。
他将目光移向那把铜镜,镜边上刻着子孙盛昌长相保的铭文,再加上寓意多子多孙的莲蓬帛和寓意男女□□的龙虎帛,可见陛下是多么欢喜,多么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
那就希望这次,这位皇子不会又胎死腹中吧。
第160章第160章
自打前些月解了禁闭之后,曹丕就成了这贾府的常客,对这不大的府邸中的道路早已了悉于心,便谢绝了府中小仆,自己沿着小径向书房走去。行至廊下轩前,屋中有交谈声传来:
今日,老夫为你讲逐鹿之事。古之取天下者,其道有二。尧舜以禅让,汤武继革命。尔且试论之。
尧舜禅让,示天下为公,唯贤者敬受天命,有德者统御四夷。然德衰与否,孰可评之?上古之世,民智未开,虽舜囚尧,禹逼舜,尚可饰权臣为贤主,涂谋篡为禅让。今若为之,不时。
若效汤武,又当如何?
商代夏,以桀之不德;周代商,污帝辛为纣。革命者,必以有德伐不德,有道诛无道,如此,仍难免以臣弑君之讥。取天下以兵,然徒以此为之,逮孝景之时,犹惧食马肝。况若主上有德,为臣者又当以何代之?今若为之,不智。
欲取天下,唯从二道。尔一曰不时,二曰不智,又当何为?
先生深谙时势,授奕逐鹿之法,必不屑此二道。奕请反问,以先生度之,今时今势,又当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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