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战场的棋子都已摆好,他这棋局之外的人,也该去为棋盘上厮杀的棋子,扫去些不该出现的敌人了。
第二日清晨,仆人敲了许久无人应声后,推开门进了屋。蜡油凝在案上,竹简随意扔放,屋内一如往日的杂乱。
惟独这杂乱的始作俑者,不见踪影。
第83章第83章
北方的二月,是寒风正紧,霜意未退;南方的二月,却是和风拂面,春色正浓。
山间的小道上,车夫正驾着一辆马车向南行驶。马车的主人似乎并不急着赶路,故而车走的并不算快,窗帘时常被掀起,露出车中人向外窥探的清凉的双眸,这是为了沿途景色,还是为了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又一次撤手任窗帘自然垂下时,车内的茶刚好煮至沸腾。他身旁的女子为他倒了杯茶,暖意入口,话意也被此打开,他拿着杯,对身旁女子道:这南方风景醉人,人却悍骁无比,当年项籍带八百江东弟子兵就可纵横天下,诛秦兴霸,可见这南兵之悍,足以和赳赳老秦相媲美。
女子点点头,浅浅一笑。她倒并不在意人具体说什么,而是见人这几日精神渐佳而有种开心。那病,从最初一日发作一次,到现在七八日才发作一次,已是好上太多。
男子似乎也不在意女子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是旅途枯燥,寻些话头闲聊:说起来,你可知为何那项籍被称为霸王?
女子抿唇微思,不确定的开口:赞他勇猛过人,以一挡百?
司马公的书,看来你还是没好好读。男子轻叹了声,为女子解释道,淮阴一传马公记项籍霸天下而臣诸侯,陆公云项籍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属之。项籍之霸,是齐桓晋文之霸。项籍立义帝,自为霸王,打的自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虽是败局,亦为一时之雄。
而如今,这楚地被唤为小霸王的那位少年英雄,欲建不世之功,或许会打起和西楚霸王一样的主意。
哐当一声,马车突然停住,男子手中未饮尽的茶水洒了一手。虽然茶水并不如刚倒出的那般滚烫,但还是让男子手上红了几处。女子连忙从车上小?中翻药,就在这时,车外传来车夫骂声:
砍树到深处砍去,在这路边砍什么砍,没看到有车
听上去,似乎是路边有樵人伐木,树倒下不小心挡了道路。车夫的声音越来越远,应是跳下了马车,要去和那人理论。
这次出门,谨慎起见,赶路用的马车和车夫都是雇的,所知晓的仅是这个车夫技艺精湛一点。后来这一路下来,车夫驾车之术的确熟练,就是久混市肆,脾气暴躁了些,好在这份脾气只是对他人,而不是对他的雇主。所以男子想了想,便还是一直用着他。
本以为车夫对人骂上两句,就会和那樵人一起把挡路的树移开回来继续赶路。可等女子为男子把药上好,也没见车外有动静,正疑惑着,突听车夫啊的惨叫一声,而后车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将马车包围。一个粗壮的声音在车前吼道:车里的人都给老子下车!话音刚落,一个圆状物体就被扔进了车,定眼一看,竟是那车夫血肉模糊的头。
女子手缓缓移向腰间的短匕,抽出半截,只等男子一声令下。却见男子双眸一亮,似乎是从那帘子被风吹起的舷窗外看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握着女子的手将匕首按回鞘,示意她稍安勿躁。
道路旁的密林中,有两人正骑在马上密切的关注着这一切。为赶路快些,他们选择了这条罕有人烟的小道,却没想到这路上不仅有马车,还十分不走运遇到了截路的山匪。他们其中一人本是打算策马上前相救的,但另一人却止住了他,示意他隐到密林中,看看再说。
接着,他们就看到那马车里刚探出一只苍白的手要掀起帘子,就被围着车的山匪抓住手腕拽出了车,摔到地上。从二人的角度看去,只能隐约看出摔在地上的是位青衣男子,身上堪堪披着件裘衣,发丝散乱,狼狈不堪。他看上去很是瘦弱,被身边人高马大的山匪一衬,更显得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见将这青衣男子拉出车的山匪将车帘砍开,望了眼车内,回身对领头道:除了地上这个,就个小丫头。
山匪的首领点点头,说道:老规矩,男的砍了,女的留下!咱这里还剩谁没开荤了?
丁八那小子吧,胆小如鼠,杀个鸡都抖得不行,哈哈哈哈哈哈!
滚!老子砍人那天你还在娘胎里没出生呢!
哈哈,有胆没胆砍个啊!记得照胸口砍,利索点,兄弟们今晚就能真开个荤了!
就是就是,山里面飞禽走兽都给我们猎完了,难得来块肥肉,哪能放过!丁八,你砍好了,车里那女的就先给你了!
山匪的嘶骂哄笑中,被唤为丁八的那个山匪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地上的男子走来。男子似乎是因为太过害怕,身体连动都动不了,而这时,那锋利的刀刃,已带着呼啸的风声,近在咫尺
叮的一声脆响,是长枪与大刀相撞之声。未等丁八反应过来,长枪一挑已将他的刀打开,而后迅如奔雷将他捅了个对穿。首领大吼一声,率其他山匪向这不速之客攻去。马上人见此,咧嘴一笑,将枪上挂着的丁八的尸体甩出去,顺手挽了个枪花,而后枪尖点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轻巧的将山匪尽扫翻在地。山匪竟连身都未起,他攻击又至,枪尖所到之处,处处溅血,艳如赤莲。前后不过片刻,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山匪,已尽数毙命于他的枪下。
用力一甩将枪上血迹甩去,他收枪下马,正要走到青衣男子面前拉他起来。但与他同行的友人,已快他一步,向男子伸出手,将人拉起,温声问道:无事吧?
无事,无事青衣男子语无伦次道,显然还未从方才的生死一线中缓过来。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到人手上,借着人的力站起了身。又长呼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对二人抱拳道:在下沛郡喻怀,车内是家妹喻?w,多谢二位恩公相救。回眼望了望车内,而后回过头对二人谦声道,家妹突遭此难,惊吓过度,不能下车向二位当面道谢,还望见谅。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人温和说道,引得他身后还提着抢的男子深深咳了两声。方才除山匪时,人在一旁坐上客观,最后才抢他一步将人扶起来,可不是举手之劳吗。
喻怀道完谢,双眼不自觉地打量起眼前二人。二人看上去都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雄姿英发,玉树临风,颇有少年英雄之气。独有一点不同,便是眼前人气质温润如玉,与他交谈不过一句,却已有如沐春风之感;而再后之人则譬如旭日,朝气蓬发,自带一激荡人心的豪迈之气。
踌躇了许久,喻怀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恩公可方便告知怀姓名?怀是做药材生意的,路上匆忙,未带何物,待回了皖城,定备奇珍之药向二位登门道谢。
你怎知,我们要前往皖城?人不答反问,一双墨眸外带温色,实际上却是在紧紧盯着喻怀,来从他的神色中找出破绽。
喻怀笑笑,回道:怀不是第一次走这条道了,知晓这条路有许多岔路通向大道,但独有这条难走的小路是前往皖城的最近之路。二位若是去他地,早就在这之前前往大道了,不会走这条路。他说完之后,见二人都没有回应,面上不禁流露一丝慌乱羞惭,道,难道怀想错了?那那怀只能感谢上苍待怀不薄,会让二位出现在此地,救怀一命了。
不,你没说错,瑜与义兄是要前往皖城。这时,人突然一改之前的防范,唇边挑起一个温暖的微笑,回答了喻怀之前的问题,在下庐江周瑜,字公瑾,这位是瑜的义兄吴郡孙策孙伯符。
竟是名震江东的孙郎与周郎!喻怀惊诧,又要再拜,怀有眼无珠,望二位将军见谅。
行那些虚礼做什么!早就想自报姓名的孙策感受到周瑜不再拦着他不让他说话,立刻道,萍水相逢,亦是缘分,既然我们都是要前往皖城,不如同行而去?
喻怀闻言双眼一亮,但口中仍客气道:二位将军所骑的是日行千里的宝马,但怀所驾的是马车,同行怕是会耽误二位将军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