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刘备还留给了他们绝境中的希望。
人群渐渐散去,街角的一抹青影也随之离开,悄声从后门回到郡所的屋室中。
他还是小看刘备了。
纵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刘备居然还是找到了方法来化解民怨。
对民心的把握能到如此地步,足以证明他是位能成大事的人才,而曹操最缺的,也正是这般能为他言语间便可赢取民心之人。
可惜,他们的立场,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一切。
不可用,只能毁了。
突然,传来叩门声,原是刘备来了。得到郭嘉的回应,他走了进来。或许是因为刚安抚了百姓,他眉眼间带着些许疲惫,但眼中的光芒依旧。
郭祭酒,身体可好些了吗?行完礼,刘备望着郭嘉仍旧苍白的脸色,担忧关怀道。
咳咳,咳咳。话未至而咳已起,半响郭嘉才缓过来,一脸歉意,抱歉,嘉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这些日子,军中城中的事,都劳烦玄德公来处理了。
刘备温和的笑笑。经历过前些时间,他已然确信,郭嘉仅是为世人所误解。他的所作所为,虽然于礼法有所不合,但于大义却无可厚非。尤其这些日子,郭嘉抱病,便毫无顾及怀疑的将军中的事情都全权交给刘备,甚至不在意刘备代替他下达军令,这份信任,足以让刘备更生出亲近之心。
虽然现在郭嘉是曹操的人,但假以时日,未尝不能理清大义,而后
他身边的确缺一位真正的谋士。
咳咳,对了玄德公,现在城中情况如何?
郭嘉的咳声打破了刘备心中的暗思。听到郭嘉问,刘备便细心的为郭嘉讲了刚才的事与城中现在病人的情况:
虽然有华神医在,利用一些土方子勉强支撑,但我们的药材还是太少了,瘟疫的情况还是很严重。
郭嘉听着点点头,神色语法凝重:那怕是百姓不能继续留在彭城了。
嗯?刘备疑惑,郭祭酒这是何意?
彭城现在瘟疫横行,这样的环境只会加重疫病。嘉之前了解过,彭城作为一州之郡所,百姓大多都是其他城镇的人。再让他们留在这里,就算救治好了,也难保会再次患病不如统计一下他们的家乡,而病稍微转好的人,我们便送他们回乡。
彭城的疫病之所以十分严重,和彭城的环境是脱不开关系的,这一点华佗在诊治时也谈到过。郭嘉的意见,刘备想了想,也未觉有何不妥,便点头道:
郭祭酒此言甚是,那
咳咳,咳咳。
郭嘉咳得厉害,满面通红,任谁看了都心有不忍。刘备将郭嘉此时的病态都看在眼里,微咬下唇,道:
这件事便交给备来办吧,郭祭酒千万保重好身体。
咳咳,真是麻烦玄德公了。
郭嘉微笑道谢,满面真诚。
说完事情,刘备便转身要离开,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转头道:
关于彭城一事,虽然超了一月期限,但备可以看出郭祭酒已经尽力了。曹公并非不讲情理之人,既然彭城已破,那么虽然多了几日,想来也不会为难郭祭酒的,还请郭祭酒放宽心,好好养病。
郭嘉的军令状,是一月以内攻破彭城,但最后攻破彭城的时候,已经超过一个月许多天了。按照军令,无论彭城最后下没下,郭嘉都该遵照军令处死。
军中之事,明公讲不讲情理,嘉可比刘备你了解多了。
所以,郭嘉倒不是很在乎这个,他惊讶的是,刘备的话意思,就是愿意为他在曹操面前求情了。
虽然军令不可违,但刘备毕竟身份不同,有他开口,没准此事真的可以大事化了。
但这件事对于刘备却并无多大好处,甚至可以称为多此一举。
一时,郭嘉又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刘备此人了。他所能做的,只有继续演好这场戏。他点头道谢,而后微笑着目送人离开。在劳累感涌上之前,端起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暖意由胃部渐渐蔓延至四肢,化解了些许已然超负荷的身体的疲惫。
给,张飞让我给你的画,还有一封信。
郭嘉正闭目养神的时候,乾玖未通报便推门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幅画卷放到郭嘉案前。
张飞的画?郭嘉抬眸,带着些许疑惑,他怎么不亲自送过来?
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你推给刘备了,刘备忙的厉害,他的两位好兄弟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了。乾玖道。他刚才一时兴起所以答应帮张飞送东西,一路上对画卷内容好奇的人,课
可画卷口却封了蜡,他一旦打开就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纵使心中百爪挠心,他也什么都没看到将东西送了来。此时,见郭嘉缓缓展开画卷,立刻好奇问道,画上是什么?
郭嘉没有答话,他又转开那封信,细阅许久,面上神情渐渐凝重。
张飞以丹青闻名天下,而在他的丹青图中,尤以美人图为着名。相传他所绘的美人,各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美目盼兮间仅一眼就足以酥了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郭嘉将画卷放下,乾玖刚好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上面勾勒着的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但乾玖越看越觉得怪怪的。
突然,他恍然大悟。
这幅画上的美人,正是郭嘉的正妻曹氏。
张飞在信上写,在多年前,他曾受水镜先生之托,为人作此画像。如今才知道此女子正是郭祭酒的妻子,便将此幅画奉上。
他在做一个交易,为了他那位善良过头的傻大哥。他想要让嘉看在这幅画上,手下留情。
说这些话时,一丝寒光由郭嘉眼中闪过。毫无疑问,张飞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哪怕他猜到了,张飞也明白,这些不足以劝动刘备。
刘备认定的事,总是知其不可而为之。
以张飞之才,跟着刘备,真不知是张飞的幸事,还是祸事。
但无论如何,他都心甘情愿。
这天下尔虞我诈,却又皆是痴人。
郭嘉心中唏嘘。然而乾玖并没有看到信,自然而然理解错了郭嘉的话的意思。
呵。乾玖轻笑,面带微嘲,张飞如果如此想,那倒也是。刘备此人到是有趣。本是打算游离在外,结果最后反而不用你下令他便奋不顾身去追击,现在还尽心尽力的为你办事谋划,真是可怜的很。
夫善为王业者,夫善为王业者,在劳天下而自佚,乱天下而自安。佚治在我,劳乱在天下,王道之业,本就如此,刘备不过是块垫脚石罢了,管他如何呢。
王业?乾玖眼眸微闪。这么多年,他都未曾真正看透过郭嘉此人,但此时的一句王业,却似乎暴露了郭嘉的野心,
莫非,你有帝王之心?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在郭嘉面前,乾玖才能如此直白的表露。
呵,想哪去了,怎么会呢。嘉这种心性的人,就算有帝王之心,也没有帝王之命。况且做帝王也有千般约束,千般身不由己,哪比现在快活。
这王业,是曹操的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