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是什么事儿?”阿沅边系衣带边往门口去。
隔着门扇,王鹏道:“是工部的人来找小舒,说是那什么、什么塔出事儿了,让赶紧去看看呢!”
阑珊正披了袍子,猛然间听是工部来人,半个字没提公主跟温益卿,微微一怔,然后她蓦地扭头:“是十重塔吗?”
门外王鹏摸了摸头:“啊对,就是这个十层塔的!”
阑珊听到这里动作顿时加快了,急忙将腰带扣上,把头发随意抓了抓挽了个发髻,言哥儿早捧了网巾等着,阑珊戴网巾的功夫,阿沅开了门。
外头的雨比昨晚要小了很多,透过雨幕,看到门口有两三个工部的人正在等着。
阿沅忙道:“不是就要出门吧?早饭还没吃呢?”
阑珊道:“顾不上了,我饿了自己会吃,你跟言哥儿跟王大哥吃就是了。”
这时侯飞雪也提着伞走了过来,当下陪着她往门外走去,阿沅见她走的着急,地上的水又滑,忍不住道:“你慢着些别滑倒了!”
阑珊来到院门口,认得是营缮所的张所丞并一名副手,另外一人却不认得:“怎么回事?”
张所丞皱着眉道:“出大事了,昨晚上雷雨交加,十重塔给雷火击中,塌了整整一层!”
阑珊毛骨悚然:“怎么会这样!”
张所丞道:“不知道。”他拉着阑珊出门,外头却已经准备了马车,张所丞跟她上了车,才说:“这件事有些诡异,我来的时候,听街头许多百姓说,昨晚上亲眼见到有火龙围绕在十重塔上,然后塔顶就塌了!如今江所正不在京内,先前王所副已经去了,叫我来请您……也派人去通知了杨大人……”
他的脸色很差,惶惶然的像是要大祸临头。
阑珊知道张所丞为什么这样。
这十重塔,原本是太祖皇帝开国时候所建,原来太祖带兵打天下的时候,无法顾及家中的老母亲,等到太祖江山稳固之时,老母亲却已经一病不起,驾鹤西游。
后来太祖皇帝为了孝心之故,才特意在京城荣锦坊中的慈安寺内修了这座十重塔,将生母太后昔日所穿过的衣裳供奉于塔中。
站在塔顶上可以轻易地眺望到京内皇城,这也是太祖皇帝的愿心,想要自己的母亲魂魄来归,可以看见她的儿子如今正安坐于九重皇宫之中。
因此这十重塔又叫做圣孝塔,一年前,因为有看塔僧人报说塔上有砖石松动,皇帝便命工部派人修缮。
如今才修好不多久,居然出现这种事情!
因此阑珊听闻是十重塔的事,才忙不迭地收拾了出来。
马车一路往荣锦坊疾驰而去,远远地就看到许多人堵在路上,原来通往慈安寺的街口已经给封锁了。
看守的士兵见是工部的车,仍是拦了下来,张所丞探头报了工部名号,这才给放了行。
慈安寺前也停着许多的车轿,侍卫们严阵以待,张所丞跳下地,接了阑珊下地,两人一块儿往寺内而去。
就在将进寺门的时候,有个声音唤道:“舒丞请留步!”
阑珊回头,却见招呼自己的是个身着锦衣的长随,在他身侧停着一顶青呢大轿。
她还没看出来,旁边张所丞忙推她一把:“快去,那是杨大人的轿子!”
阑珊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小步上前行礼。
那顶青呢大轿静静地停在地上,轿帘并没有搭起。
阑珊行礼之后,才听轿子里的人沉声道:“你上前一些。”
阑珊这才又上前几步,几乎将到了轿子门口了,里头杨时毅才又说道:“我方才已经入内看过了,详细情形,你看过后回工部同我再说。”
阑珊只忙称是。
杨时毅又道:“此事干系不小,本来得交给温郎中去做,只不过,听闻他府内也有棘手的事情,如今你跟王俊代管营缮所的事情,这十重塔又是营缮所在去年着手修缮的,自然你们责无旁贷。”
阑珊道:“是。”
杨时毅问道:“你……可能担起这个责任吗?现在退却还来得及。”
阑珊顿了一顿,才踌躇说道:“卑职尽量。”
里头是杨时毅轻轻的笑声,然后道:“只尽量可不够向皇上交差的。”
来不及多想,阑珊深深呼吸:“我可以!”
话音刚落,轿子里探出一只手来,修长白皙的男人的手,骨节微微分明的,拇指上有一个玉色的扳指。
他张手向上,像是在邀约什么。
阑珊迟疑了会儿,终于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杨大人果然把她的手轻轻地握了一把,他的手掌微暖,暖且干燥,握起来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透过轿帘的缝隙,杨时毅那张清俊儒雅的脸若隐若现,如星目光似乎也正穿过轿帘在默默地端详着她。
阑珊正在发怔,杨时毅道:“别忘了你今日的话,放手去做吧!”
他说完后便松开了手,随从道:“起轿。”
那顶青呢轿子缓缓抬起,沿着街边往前去了。
阑珊微微躬身,等杨时毅的轿子远去,这才转身同张所丞一块儿进了慈安寺。
还没到十重塔跟前,就瞧见了那塔顶塌陷的一层,原先巍峨的塔刹早已经不翼而飞,底下断开的塔层土石狼藉,暴露在外的木柱上给雷电击烤,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原本这十重塔很是肃穆庄严,如此一来,像是个给砍去头的沧桑老人,悲惨恐怖,简直触目惊心。
工部营缮所的王俊正在塔下同几个人说话,并不是在近塔根上,而是隔着数丈开外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