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孩子已经跑到了跟前,眼神有些怯生生的:“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正好走了出来。”
温益卿看看手中的小木棍,才发现小孩手里拿着一个简陋的仿佛是小弓弩的东西。
弯弯的木条,绷线为弦,虽然很简单,但是充满了机巧,如果不是因为过于小、而且做为箭的那个木棍钝钝的并没有削尖了,几乎可以当做是一件简易兵器了。
“你这是……谁给你做的这个?”他不由笑了。
“是我爹爹给我做的小弓!”孩子挺了挺胸膛,似乎很自傲。
“你爹爹?”温益卿心中很诧异,却猜这孩子大概是工部哪个官儿家里的,又因见这弩机很有些工艺在内,便问道,“你爹爹是谁?是军器局的人吗?”
“你、你能把箭先还给我吗?”孩子没有回答,却眼巴巴地看着温益卿。
他的眼神十分纯良,仿佛在说:你还给我,我就告诉你。
温益卿当然不会为难一个孩子,即刻把手中的小木棍递过去。
小孩一把接了过来:“多谢大人。”他弯腰鞠了个躬,转身撒腿就跑。
“你等等!”温益卿啼笑皆非,没想到这小家伙也跟自己玩心机。
这时侯侍从走了上前,温益卿笑问道:“那孩子是谁家的?怎么竟有人把小孩带来部里?”
侍从因为一直跟着他,竟也不知道,只说:“稍后容小人打听打听。”
温益卿无法,就只先回自己公事房去。
此刻天色微黑,眼见要到了休班的时候,那侍从回来笑道:“郎中,已经知道了,那孩子是跟着大理寺姚寺正来的。”
“姚升?他来工部做什么?那孩子是他的什么人?”温益卿随口问道。
侍从道:“那孩子却不是姚大人的什么人,原本是舒丞的儿子,跟姚大人的侄子在一所学堂,因为下雨,姚大人就索性接了他们两人,顺路经过工部,就在这里等着舒丞。”
“舒阑珊的儿子?”温益卿诧异,一时竟有些无法接受舒阑珊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的事实,“哦……真想不到啊。”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便冷哼了声道:“真是胡闹,工部成了他迎来送往的地方了。”
侍从咳嗽了声:“大人,是时候好回府了。”
天色不早了,温益卿站起身来,只是想到昨儿跟公主闹了不快,一时竟有些踌躇。
等他缓步出了公事房往外而去的时候,远远地却见几个人正在前方,温益卿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是舒阑珊,一身大理寺官袍的姚升就在她身旁,中间儿两个孩童蹦蹦跳跳的。
温益卿下意识地就皱了眉。
雨丝翻飞之中,依稀听那边阑珊温声说道:“我方才去了一趟文思院才耽搁了时间,让姚大哥久等了。”
姚升道:“哪里话,等这会儿又掉不了肉。”
阑珊道:“只是让姚大哥来接,我怎么过意的去?”
姚升笑道:“你不提我也不说,是我粗心了,昨儿才接到了江老弟的信,你别看他一副心宽体胖的样子,没想到很有一份心细体贴之处,他在信里跟我说,你家里没有马车,来回工部都要雇车十分麻烦,本来他在京内的时候可以跟你同行,如今他不在,想你未必喜欢用他家的马车,所以就叮嘱我,经过的时候就接送了你最好。”
阑珊愕然之余,心里暖洋洋的:“江大哥真是……可我实在不敢劳烦姚大哥。”
姚升道:“劳烦什么?大理寺跟你们工部隔得不远,何况你还惦记着从翎海捎礼物给我,也好让我尽一尽心了。”
阑珊听他提起礼物,脸上一红,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飞雪。
飞雪低着头,倒是没什么表情。
不料阑珊一回头的时候,却也瞧见了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人,虽然夜色浅淡,但仍能看的出来那正是温益卿!
阑珊的心猛然一哆嗦,手不由握住了言哥儿的肩头。
言哥儿正在把玩手中的小弓,见状便抬起头来:“爹?”
阑珊急忙收敛心神,假装没看见温益卿的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温益卿原本也没有要跟她们寒暄的意思,谁知见阑珊竟把自己视而不见,他倒是有些不快了,但他自顾身份,当然也不会过去找她的晦气。
如此一行在前,一行在后,才出了工部的门,突然言哥儿道:“爹你看!”
阑珊抬头,却惊见在工部门前停着一队车驾,正中的那辆最为显眼,鎏金顶,八宝宫灯,细雨蒙蒙之中光芒耀耀,华丽灿烂之极!
正在此刻温益卿也出了门,猛抬头看见那车驾,也吃了一惊,站在台阶上一时未动。
与此同时那车驾旁边的宫女道:“殿下,驸马爷出来了。”
这车驾自然正是华珍公主的,因昨儿跟温益卿闹得不快,华珍思忖了一天,便主动驱车来到工部等温益卿,自然也是示好之意,同时也是做给世人看的,免得给人觉着他们两个夫妻不合。
听了宫女禀告,采蘋撩起车帘,华珍微笑着看了出去。
不料一眼之间,除了看到在工部门前站着的温益卿外,旁边却还有几个人。
华珍本不以为意,只是倨傲地淡扫了一眼,可当看见其中一道熟悉身影的时候,华珍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样!
天已经微黑了,工部门口的灯笼早就亮了起来。
加上公主车驾队伍中灯火通明,照出了门口那人的容貌,身形。
华珍死死地瞪着那人的眉眼,铺天盖地的晕眩。
而此刻采蘋却半是惊喜地说道:“咦?那个孩子不正是昨儿公主在那小学堂里看见过的吗?他也在这儿!”
华珍好不容易才把目光移开,慌乱而凝滞的目光一阵逡巡,落在了依偎在阑珊腿边的那孩子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