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卫对视片刻,其中一人道:“舒丞放心,工部众人都在造船局,这一次殿下防范的很是严密,事情一出,就派人去造船局了。必然无恙的。”
阑珊听了这话才算放心。
她并未关门,踱回桌边坐了,试了试旁边的茶壶还是热的,便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喝。
再过两天就是十五了,外头的月亮已经开始近乎圆满。
阑珊看着那扇门外的圆月,忍不住想起了在京城中的阿沅,言哥儿,对了,还有王鹏。
真是奇怪,以前对她而言,家人只有阿沅跟言哥儿,可不知不觉中,王鹏也成了不可给忽略的人。
以后……让她惦记在心上,不可忽略的,还会有谁呢?
江为功的影子跳出来,还拿着一个油渣果子津津有味地吃着:“当然还有我了小舒。”
阑珊笑笑。
突然又有一个影子跳出来:“莫非没有本王吗?”
阑珊给吓的一哆嗦,赶紧坐直了些。
才喝了半杯茶,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是有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叫道:“王爷呢?”
门口的侍卫道:“方公子,王爷带人出去了。”
“什么?他伤的无法起身,怎么就出去了?”少年着急地叫道,突然发现房门是开着的,便闪身过来。
谁知却看见阑珊坐在桌子旁边,方秀异愣了愣,然后皱眉道:“王爷不在,他在这里做什么?”
侍卫道:“方公子,舒丞是高大人请来的,王爷许他留在这里。”
此刻阑珊觉着面对一个堂堂世家公子,自己不好再坐着,便站了起来,向着方秀异做了个揖。
方秀异见她一身最便宜的麻布衣袍,黑色的夫子巾,看着实在是很不起眼,他迈步往前就想要进门。
“方公子!”侍卫忙伸手拦住,不料方秀异用力一推,竟硬是进了门。
“凭什么他能进来,我不能?”
两名侍卫都皱了眉,要动粗吧,对方还是太子妃的姻亲家人,可若是放纵了他,给赵世禛知道了,他们显然要跟着遭殃。
真是两头为难。
阑珊见状忙道:“侍卫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何必为难。何况这里也没什么好的,王爷又不在,我本来也想走的。”阑珊本是想劝这个小公子赶紧回自己房间去,不料在方秀异听来,却如同炫耀。
“那你怎么还不走?赖在这里做什么?”方秀异冷笑道:“真是无耻,工部的人不想着好好办差,却总用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哼,你们杨大人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两个侍卫也很是不悦。
阑珊却仍笑说:“方公子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只不过呢,天下极大,不是哪里都是海擎方家,也不是哪个人都纵容着方公子,如此口没遮拦,锋芒毕露的,不是什么好事,迟早会吃亏的。”
海擎方家摆明已经沾染了海船案,若不是非常棘手的事,赵世禛也不至于亲自来回,而方家也不至于派了三个人跟着回来,无非是想向张恒交代。
事情这样严重,这位小公子居然毫不在意,却只在一些无关紧要上头留心。
阑珊想到郑适汝的那些批语,简直真知灼见。
“你骂我?”方秀异睁大双眼,他显然还没到分清好赖话的时候,“没有人敢骂我,你算什么东西?”
他挥起一掌打向阑珊。
那两个侍卫都是赵世禛身边的人,见高歌三番两次请阑珊过来,赵世禛对阑珊又是那个模样,自然知道些高底。
原本碍于方秀异的身份不便动他,此刻见他竟蹬鼻子上脸,如何能忍,当下出手拦住:“方公子!”
方秀异给挡住了,气道:“好啊,连你们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们知不知道,荣王殿下也是为太子办事的,我只要跟我表姐说一声,你们还有命在吗?”
他所说的“表姐”,自然就应该是郑适汝了。
两名侍卫冷笑着,爱理不理的。
阑珊见他实在是肤浅到了无可理喻的地步,忍不住道:“方公子,你的‘表姐’,不是你的挡箭牌,也不是你的免死金牌,而且公子年纪虽然看着还小,到底也该懂点事!不要有什么都指望着去告状、去倚靠别人解决!或者自己在外肆无忌惮的惹祸,却让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堂堂男儿,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
侍卫们听了,心中暗暗觉着痛快,恨不得把掌鼓到方秀异脸上。
方秀异瞪圆了眼睛,他从出生到现在,没受过这种气,通常有什么事儿发生,只要他搬出当太子妃的表姐,天下立刻太平了,却想不到今儿却竟给人啪啪地打了脸。
“你、你太放肆了!你竟然如此欺辱我!”方秀异气的浑身发抖,“你叫舒阑珊对不对?你等着!我、我定然让你在工部无法立足!”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起:“舒阑珊能不能在工部立足,怕是轮不到阁下在这里指手画脚。”
方秀异正是气头上,怒而转身:“谁在说话!”
阑珊的脸色原本还是平平淡淡的,毕竟方秀异这种做派在她看来不值一提,如同小孩胡闹,可是听到来人这一句话,她的脸色骤然变了。
怎么可能,他不应该会在这里的!
第56章
来人从院子的月门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随行之人,前面有一位驿馆的差员退在旁侧领路,腰躬的低低的。
屋檐底下的灯光慢慢地将他的脸照的清晰起来,是一张五官极为鲜明的脸,浓眉,星目,略有点薄的唇抿在一起,显然是带一点怒气。
他身上穿着月白色大小方胜图案的浣花锦圆领袍,外罩象牙白织锦大毛斗篷,头戴金丝嵌宝的乌纱忠靖冠,面如冠玉,风度翩翩——至少在不开口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