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过了好久,她还是没感到疼痛袭来,不由有些诧异的从胳膊缝里露出眼睛,带点儿疑惑的看着晏骄和许倩,似乎在奇怪她们为什么不动手。
晏骄叹了口气,“你把脸上的药都蹭掉了,先不要乱动,我给你重新上上。”
“大人!”许倩下意识挡在她前面,警惕的瞪着陈四丫。
陈四丫被她的突然上前惊到了,连肋骨上的伤都顾不得,猛的缩成一团,喉间发出嘶嘶的声响,却始终一个字都不敢说。
晏骄无奈的看了许倩一眼,意思是她这样怎么伤我?
许倩还不放心,晏骄又道:“她再快也快不过你,何况我自己也警醒着呢。”
她不是滥好人,现下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撬开陈四丫的口罢了。
听了这话,许倩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到底防陈四丫跟防贼似的。
晏骄摇摇头,取了药膏来,半软半硬的掰开陈四丫的胳膊,又一次提醒道:“你不要动啊。”
陈四丫很听话,叫她不动,她就真的不动,浑身僵硬,直勾勾的盯着晏骄的脸,眼神中似乎有什么稍纵即逝。
只这么看着,她可真不像协助主犯连杀八人的女杀手。
“你恨你娘吗?”晏骄忽然问。
陈四丫的手紧了紧,没做声。
“你恨你爹吗?”晏骄又问。
陈四丫的身体忽然开始发抖,疯狂摇头。
与其说是不恨,更像是不敢恨。
晏骄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想你姐姐吗?”
陈四丫的眼睑抖了抖,眼底缓缓涌出一点名为思念的情绪。
晏骄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为什么要把人做成泥塑?”
陈四丫的身体意外的放松了许多,干涸的嘴唇开合几下,竟说话了。
“好看。”
许倩只觉隐隐作呕,看向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头怪物。
“是你说好看还是李凡说好看?”晏骄进一步确认道。
陈四丫想也不想的说:“李凡说的。”
“他说好看你就觉得好看?”
陈四丫点头,没有半点迟疑。
“人也是他让你骗来杀的?”晏骄问。
陈四丫点了点头,又摇头,好像习惯了这种环境,语气语调也更轻快流畅了,“他打别人的时候就不打我,做泥塑的时候也不管我,我高兴。”
在她看来,那简直就是暗淡人生中少有的轻快。
晏骄毫不迟疑的追问道:“你最开始是怎么发现的?他为什么会打别的女人?”
或许在陈四丫成长的环境中,打人和杀人都是极其普通的事情,所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竟没有一点儿迟疑。
“那人嫌弃他做的面人不好看,说要砸了他的摊子,就……”
晏骄又针对细节追问了几遍,确认陈四丫口中的那人就是当年失踪的寡妇,并逐渐拼凑起当年事件的起因经过:
失踪的张寡妇性格泼辣,为人处世又很有些抠搜,时常与人摩擦。那日她叫李凡给自己捏面人,捏好了觉得不像,就不想付钱。
因为她年少守寡,偏又生的妖娆,勾搭了许多相好,等闲泼皮也不敢招惹。
奈何李凡不是等闲。
他确实不大擅长制作面人,不过强行接了父亲的摊子,勉强度日罢了,如今被张寡妇大咧咧指出,甚至还在大街上出言讥讽,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当天夜里,李凡就想潜入张寡妇家杀人,谁知却意外见对方要去小树林幽会,索性就半道把人截了。
李凡当着陈四丫的面对张寡妇做了所有能做的坏事,回过神来天都亮了。因不好抛尸,他索性就用捏面人的材料统统裹到张寡妇身上去,做了个等人高的飞天仙女。
再然后,李凡就把张寡妇做的面人拉到城外的破庙。
说来讽刺,他本意是丢弃,谁知反而被几个路过的当成神像跪拜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那破庙地处荒凉,周围时常有野兽出没。那“飞天仙女”外面是香喷喷的面,里面是臭烘烘的尸体,不管哪样都是野兽最爱,没过几天就比拖走分食。
从那之后,李凡和陈四丫就双双得了启发:
素无才能的李凡惊讶的发现,只要有真人打底,做出来的塑像就十分生动逼真;
被打了十多年的陈四丫诧异地发现,原来只要丈夫忙于折磨他人,有这样的事勾着他,自己就是安全的,甚至还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打下手而得几句夸奖!
“我不想挨打了!”陈四丫有些激动的喊道,“他是第一个夸我的人,我,我想要别人夸我!”
晏骄深深的皱起眉头,许倩一脸崩溃,“可她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人家好好的,你就忍心看她们去死?”
“我不想挨打,”陈四丫坚持这个回答,神情癫狂,眼神却淡漠的令人作呕,“反正我不想挨打。”
过了会儿,她忽然憨厚一笑,“反正我不认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