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还有一个姜钰,他卫大哥在,他就能跟着去粮行练武,不必一人孤零零留下。小男孩十分之兴奋,清晨的严寒完全不放在眼里,顶着雪花跑跑跳跳。
他不停缠着卫桓左问右问,卫桓简短应着,其实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他清冷寡言惯了,表面并看不出。
“阿钰,慢些,小心摔跤。”
“阿姐,我知道啦!”
小男孩嘴里嗯嗯嗯,被姜萱敲了一记,才捂着脑袋肯好好走路。
往日这种时光,卫桓虽不吭声,但他总会微微带些笑看着的,十分专注。
只今儿他看归看了,但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头。
盼了大半月才得休假相处,他总惦记着如何试探她的看法心意。
一直留心姜萱神色话题,还未有机会,他倒先发现了姜萱今儿很特别高兴。
唇角一直翘着,神采飞扬,卫桓不禁问:“怎么了?”
有什么好事儿不成?
姜萱笑着睨了他一眼:“咱家的宅子整理得差不多了。”随时能搬进去。
说的是卫桓分下的官宅。
卫桓如今一跃成为定阳军的八大将之一,官宅就算他不申请,也是会分下来的。
他位置上去了,很多来往人情,公私交往,都需要独当一面,继续留在符宅很不方便。不用姜萱三人主动开口,符舅舅就先提出来了。
他很舍不得,但孩子长大成器,他更加欣慰,唯一盼的是,两座宅子距离不要太远。
小跨院一直给三人留着,卫桓姜萱也在新宅给符家人留着院子。
卫桓忙,这事一直都是姜萱打理的,不是知道了很久吗?前些日子都没见她这般高兴。
姜萱高兴的当然不是这个,也没让卫桓猜很久,她笑道:“陈小四一家想自卖自身,我应了。”
……
先前就说过,在姜萱刻意关注下,关于并州粮食脉络,她已大致摸清了。
资金她也有些,有机会的话,她想更深入一步。
等了一段时日,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前天打烊后。
“你说你想卖身为奴?”
姜萱有些讶异,抬头看跪在柜台前的陈小四。
陈小四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若不嫌弃,请掌柜的收容!”
陈小四前段时间家里出了事,他父亲是个装卸散工,在给一个外地客商卸货时,车上的箱子突然砸下来,他当场吐血重伤。
在古代,尤其乱世,老百姓是非常没有抗风险能力的,一个意外,就能将一个家庭彻底拖入深渊。
外地客商赔了些银子,但陈父的伤太重,非但耗光了赔偿银子,还往外掏了一大笔,最后也没治好,去了。
医药费,丧葬费,彻底掏空了这个贫苦家庭,连房子都卖了,姜萱还给借了一笔。
葬了陈父,一家人生活无继,也必须马上搬走把房子腾给买家。
一家人凄凄惶惶,陈小四考虑并与家人商量后,决定主动给掌柜的卖身,一大家子。
“我娘未满四旬,煮饭洗衣粗活都能干,我大兄比我大五岁,力气很大人也老实,我小妹也十二岁了,能干很多活的!”
陈小弟砰砰磕着头。
姜萱起身,虚扶他,“你先起来,好生说话。”
她道:“你借你的银子,也不急着还,也暂不从月钱抵扣,倘若不够,我再预支你些许,先过了难关再说。”
也不是只有卖身这一条路的。
“卖身为奴,日后再不由人,你们需慎重考量。”
陈小四朝姜萱躬身:“掌柜的,我家商量过了,想得很清楚,若是掌柜的不嫌弃,我家日后就跟着您。”
房子没了,值钱些的家什都没了,他们家却还有很多负债,这何年何月才够偿清?与其在贫困线下挣扎,卖身给姜萱为奴,却是一条非常好的出路。
而且还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共事一段时间,他算是比较了解这女掌柜的,做事有章法,赏罚分明,人却极温婉和善,绝不是那等盘剥苛刻的主家。
姜萱背靠定阳军,独掌一粮行,手底下却没有可信心腹,陈小四相信自己卖身后,只要勤勉忠心,绝对能顶上这个缺口的。
至于什么自由不自由的,贫民不看重这个,尤其这种乱世,多的不要卖身钱只求一口饭的贫苦百姓和流民。
这点姜萱倒很清楚的,她甚至亲身经历过,当初逃出临淄的私牙船上,就有许多自卖自身不要钱的贫民。
陈小四再次跪下,端正地磕了一个头:“求掌柜的莫要嫌弃。”
这是真心想卖身的。
姜萱沉吟。
她确实欠缺可信任的使唤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