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伞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用弯弯的伞头勾起他诺的兜帽。他诺还来不及尖叫,脖子就被勒住,用力一甩,抛上了树。粗壮的树枝很硬,胸口砸上去,说不出的疼。他诺眼泪都冒出来了,却抱着树干不敢松手。
他的两只腿还悬在半空。他诺扑腾着双腿,手臂用力,脸颊憋得通红,终于将自己成功挂在树上。他像一只吃多了蚊子的癞□□,趴在树干上喘着粗气。
他这幅蠢样子显然取悦了罗飨。他笑出了声,脸上露出戏弄的神色。
他诺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跳到喉咙口的心脏吞了回去。他慢腾腾地扶着树干坐起来,双腿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得发酸。他诺悄悄朝下瞥了一眼,黑魆魆的,看不到底。他顿时觉得两眼昏昏,浑身发软。
这个高度对于海獭而言,真是太为难了。
我有点想吐。他诺小声地说道。
罗飨啧了一声,伸手拎起他诺的兜帽,一把将他拖过去,挨着自己放了下来。这里是整棵树最结实的枝干。罗飨的动作很粗鲁,但出乎意料的,他诺不再感到害怕。他离罗飨挨得很近,只有半只手臂的距离。罗飨的身体滚烫,那种热度将他诺包裹起来。他的双脚像是再次落到了实处,整只獭放松下来。
最初的眩晕感过去了,他诺重拾好奇心,四处打量。这里的景色很好。他评价道,离月亮也很近。这个角度看起来,月亮显得很美味。他咂咂嘴,有些饿了。
罗飨不置可否,伸手重新点了一支烟。好闻的草木香顿时飘散开来。
他诺没有看见打火机,不知罗飨的火从何来。他好奇地盯着罗飨的手指,研究了半天,不得其解。他其实很想拉过小老板的手仔细看看,但是他不敢。
罗飨伸出手,用中指弹了弹他诺的脑门。他诺吃痛,抱着额头揉了起来。
离我远点,热死了。罗飨道。
他诺象征性地往旁边动了动,仍旧坐在原地。
罗飨又抽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云。
我们来说说话吧。他诺提议道。
无人响应。
他诺自顾自地接下去问道:人都会死吗?这真是个傻问题,他诺心道。
果然,罗飨耸了耸肩,将烟叼在嘴里,拒绝回答。
他诺将白天遇到的事情和罗飨说了。他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苗婆婆很快就要走了,我心里觉得难受。他盯着罗飨,目不转睛地看着,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回应。
罗飨用指尖熟练地弹了弹烟灰,不耐烦地说道:是人都会死,早晚的问题。你觉得难过,是因为你只看到一个人。你往大去看,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人类,无数的生灵,死亡是最自然不过的一种常态。花败了才会结果,有终点才会有新生。她这么用心地过完一生,走向轮回,你应该为她感到开心。
他诺点点头。
罗飨又道:这些都是成精哲学理论课上的必修知识,你读书的时候脑袋被狗啃了吗?他轻蹙眉头,这么笨,怎么成的精,怎么修的人?
他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读书不太好的。我比较幸运,一出生就修人了。像他这样功课不太好的小妖精,最后和尖子生一样修成人了,他也觉得很惭愧。
罗飨停下弹烟灰的动作,倏地看向他诺。
他诺也看向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罗飨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忽然伸手捏了捏他诺的脸颊。他诺顿时疼得眼泪哗哗。罗飨松开手,若有所思。他诺轻轻地给自己揉脸,擦了擦眼睛,眼角通红。
没想到罗飨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忽然笑了笑,对他诺说道,既然知道自己笨,就应该谨慎一点。没事别乱跑,也不能出毛春。
我从不乱跑的。他诺小声辩解。他连毛春城的边界都没去过呢。
知道就好。像你这样又胖又笨的海獭,多得是人想抓去炖汤喝。罗飨半威胁半玩笑道,剥了皮,下汤锅,骨架撒孜然架在火上烤,皮毛做成小坎肩。
他诺听得寒毛竖起,双手捂着脸。
不要偷偷又挪过来,过去点,热死了。罗飨拧着眉头训斥道。
他诺装作没听见。早春的夜里实在是太冷了。我是不会轻易离开家的,他诺心道,这里有我的家人和朋友呀,还有我的神仙外卖。不过
等我变得更强壮更能干之后,我还是会想出门看看的。
罗飨瞥了他一眼。
我想往东边走。他诺道,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听说沿着红久河一直往东走,就能看见大海。海很宽很广,一眼望不到头。海浪又凶又猛,可以将石头拍碎。每天早上,太阳会从海底升起来,像一颗金黄的蛋。这时候,海浪又会变得温柔,唱着哗哗的歌。
大海上生活着和他一样的海獭,不只有一只,会有很多很多只。他从未见过大海,也从未见过其他的海獭。
应该会很有趣吧,他诺心想。
等我回来时,我会带好多好多好吃的,海胆,螃蟹,大龙虾,给那些想要点单的人。他诺喜滋滋地畅想着,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他看向小老板。
罗飨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幻想,你还是先琢磨着怎么把你的神仙外卖做下去吧。这么笨,别说去大海,刚出毛春城估计就会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也是他诺耷拉着脑袋,晃了晃两只脚。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他又想到了别的问题,什么是冬之子?
你见过冬之子?罗飨挑眉。
他诺点点头。
冬之子罗飨沉吟片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掐断话头,谁要告诉你。他斜乜着他诺。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