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毕竟为人臣子,谢家受不起他这一跪,纷纷侧身避开。谢霁也不在意,起身道:“感谢伯父教导三年,谢霁没齿难忘。”
说罢,谢霁垂下纤长的眼睫,喉结几番抖动,终是在内侍的簇拥下转身离去,所携之物,唯有一尊泥人,一枝装在檀木盒中的、风干的桃花。
“九哥!”谢宝真情不自禁地想要追上去,却被兄长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内侍带走九哥。
马车自谢府离去,余下一庭零落残败的紫薇花瓣。
下雨了,一点一滴落在瓦楞间,也落在谢宝真的心里。
一日之间,天翻地覆,九哥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甚至还未来得及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洛阳城无人在乎睡觉少了一个九郎,他们在乎的,只是那个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深不可测的祁王。
祁王很年轻,架子却不小,受封前后的一个月内皆是闭门不出,不管谁递的请帖俱是一律不见,权贵们有心拉拢揣度,却无从下手……渐渐的,洛阳‘弑兄夺位’的谣言平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转向了祁王。
十月中,天气凄寒萧索,梧桐叶落了满庭。
皇上御赐的府邸在西街,与谢府相隔甚远,布局亦是天差地别。唯有一点相似:关上门窗后,一样的空荡冷清。
屋内没有烧炭,呼吸凝成白气,晦暗的光线下,谢霁独自静坐,手里摩挲着一个半旧的泥人。
泥人褪色严重,甚至有些细微的龟裂,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肤白娇憨、梳着齐整鬟发的小少女。
谢霁坐了会儿,自己摸出上等的颜料细细调匀颜色,泥人褪色的地方重新补好颜色,描画出眉眼……那是一张他在心中想过千遍万遍的笑脸,烟眉杏眼,雪肤花容,水润的樱唇上带着小巧可爱的唇珠,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最温柔的阳光揉碎在眼眸中。
冷光打在谢霁的侧颜上,神情专注认真。他用鼠须笔重新勾勒出眉发,不知想到了什么,凉薄的唇微微翘起,染上些许暖意。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王府徐管家的声音传来:“殿下,英国公府的永乐郡主又来了,说要见您。我让郡主在厅外等着,您看?”
笔尖一顿,谢霁握笔的手紧了紧,眸中万千情愫叠涌,最终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淡淡道:“不见。”嗓音哑得可怕。
意料之中的回答,徐管家领命道:“那,我这就去回绝郡主。”
谢霁紧抿着唇,神色清冷,直到手中的鼠须笔咔嚓折断,徐管家的脚步声远去,他才放下补了一半颜色的泥人,揉着眉心吐气。
可搅乱的心湖,却久久不能平息。
……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一个月以来,谢宝真去了祁王府四趟,被拒绝了四趟。
九哥甚至连见她一面都不愿,饶是谢宝真这般好脾气,也不免动了怒,垂头丧气回来后就一个人坐在院中秋千上生闷气。
天气也不好,冷飕飕的,凉到了心底。谢宝真越想越委屈,渐渐湿红了眼眶,眼前烟雨朦胧的一片,眨眨眼,泪水就掉下来了。
她很少落泪,一个总是笑脸相迎的人哭起来反倒没了声音,只坐在秋千上不停地用手揉眼睛,背影小小一只,看上去颇为可怜。
身后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她一顿,几乎又想起去年的某个时候,白衣少年撑着一柄绘着幽兰的纸伞伫立眼前,轻轻抚去她发丝的湿气,问她:“下雨了,为何不去避雨?”
谢宝真倏地回首,睫毛上还沾着泪渍,看到的却不是九哥,而是谢淳风英气的眉眼。
也对,九哥早就不在谢府了,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祁王。
谢宝真忽的窘迫起来,垂下头,用袖子使劲儿抹眼睛,闷声说:“淳风哥哥,你怎么来了?”
谢淳风穿着一身淡色的束袖武袍,头发高束,英气逼人。
他说:“爹让我替他向你道个歉:谢霁的身份,他不该骗你,只是这种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他不想你卷入漩涡之中。”
谢宝真点了点头,“他是为我好,我不记恨他。”
谢淳风瞥见她湿红的眼尾和故作的坚强,心中怜爱,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柔声宽慰她:“想哭就哭罢,哥哥不笑话你。”
他这样一说,谢宝真反倒哭不出来了。她重新晃荡起秋千,带着鼻音轻声道:“淳风哥哥,对不起。”
“宝儿因何道歉?”
“我瞒了你们所有人,我其实……”
秋千晃晃荡荡,谢宝真的声音也飘忽不定。顿了顿,她抬首坚定道,“我其实喜欢九哥,特别特别喜欢,是恋人间的那种喜欢。”
尾音有点发哽,可她的眼神却十分执着认真。
谢淳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惊讶,闻言只是替她稳住打结的秋千绳,淡然道:“我知道啊。”
“……啊?”
“我们都知道。”
谢淳风说:“傻宝儿,不要有负担,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谢宝真强压的泪意又涌了上来。
她从秋千上跳下,一把扑进谢淳风的怀中,声音闷闷的:“可他丢下我走了。我只是想去问问他,之前和我在一起时说过的话是否还算数,只是想要他给我一个答案而已,可是……”
可是,他连这个机会也不给。
谢淳风拍拍妹妹的肩背,想了想,方道:“我不喜欢谢霁。”
怀中的谢宝真一僵。
谢淳风吐了口气,接上话茬继续道:“可你喜欢,我就试着站在他的立场去理解他。宝儿,你可曾发现,祁王府的下人、管家俱是皇上指派过去的?谢霁谨慎多疑,处于天子的监视之下拒绝见你,或许,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