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浮世升沉 落淮 2455 字 2023-09-09

星汐语气十分不屑,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哼了一声道:这本就是你应该做的,还算有点良心。

浔郎把被子给他扔过去了,自己留了一角:行了,你睡吧,好梦。

星汐扯过被子,从床头滑到枕头上,翻了个身只留给浔郎一个后背,丢下一句:梦好不好还不在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睡你的觉。

刀子嘴豆腐心,浔郎看着这决绝的背影。心想,一会儿还是得靠过来。

浔郎也便随着躺下,伸出去去绕了一缕星汐的头发。

吹了四年边境的风,脾气还是硬的要命,星汐却有什么地方静悄悄地不一样了。

东边日出西边雨,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又过了约有半个来月,春天的花悄悄谢了,仲春将逝,夏天正无声无息地赶来。

可姜冬沉没有醒。

自从哭过那一场,年却升就没在掉过一次眼泪。他不知当年的姜冬沉也是如此,一场宿醉流干了所有眼泪,之后就再没哭过。

他可等了我四年呢。年却升想,我再多等他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从年却升把自己的事都告诉姜冬沉,之后他就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十分沉默地跪在床边,又怕姜冬沉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会以为年却升丢下他不管了。所以偶尔咳嗽一声,偶尔无意义地问问姜冬沉能不能感觉到天热了。出门的时候告诉他一声我去晒晒被子,回来的时候就道:我回来了。

也有时候没话找话,说点什么合欢开花了,阮阮还是不理他之类的话自从回来以后,阮阮一直在白月光旁边趴着,年却升怎么唤它都不理,似乎在生年却升的气。

年却升没有办法,这一切确实都是他的错。

阮阮有它自己的想法,毕竟这些年是阮阮一直陪在他身边,姜冬沉有多辛苦,奔波了多少地方,经历了什么事,性情变了多少,身体差成什么样子,都只有阮阮知道。他见过姜冬沉的消沉厌世,亦见过他的无助和彷徨。包括他宿醉的那一晚,梦中说了什么让人难过的梦话,阮阮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年姜冬沉没有什么能让他开心一点的事,他对所有人都冷漠,对阮阮却仍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所以阮阮就很生年却升的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姜冬沉受了多少苦淋了多少雨。于是阮阮便不再理会他,整日整日在白月光或姜冬沉身边趴着,看见年却升也是绕道走,一眼都不分给他。只有在年却升抱着姜冬沉哭了太久的那个晚上,年却升洗脸回来,阮阮伸爪子拍了拍年却升的手,全做安慰。拍完后又很快缩回来了,仍是不理会年却升。

年却升心想,要让阮阮原谅他,可能就要等姜冬沉醒来了。

可姜冬沉没有醒。

于是这一间屋子,两人一猫,终是归于沉寂。

没有用的,年却升再解释都没有用的,他到慌乱的时候舌头就打结,只会不断地重复:我不会伤他的,我我那么喜欢他。

他说这句话时离姜冬沉很远,他以为姜冬沉是听不见的。可年却升不知姜冬沉并不能听见外界的响动,除非那声源是年却升,否则他什么都听不见。

是执念,深深入魔障的执念。让他听不见看不见这万事万物,整个世界里只有年却升。

夏天很快就来了,仿佛是上天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自夕阳落山,乌云瞬间就掩了星月,一时之间大雨倾盆,不再是春雨的和缓,全然是夏日独有的躁烈。

千欢渡毕竟是在崇山之间,夏雨一旦汹涌,随君湖就要涨水。安知曾在这间屋子画过避水符,但挡得过雨水,当不过潮冷。春夏之交,北方的雨若是在这时下了,最是让人煎熬。夜间的冷是清缓的,并不刺骨,却伴随着潮意一点一点渗进骨子里,年却升去摸姜冬沉的手,是凉的。

一个人在自己的身子很冷的时候,就算再加十条被子,都暖不热自己。年却升扶着床沿站起身来,搓了搓手去捂住姜冬沉的脸颊,那从手心传来的冰凉却没下去半点。年却升犹豫了半晌,坐到床沿上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虔诚而庄重地俯下身,把姜冬沉抱进怀里。

然后躺在姜冬沉身边,像以往的任何一个冬日,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的体温。

年却升闭上眼,小心翼翼的假借公事来满足自己的一点小小私欲,使劲抱紧姜冬沉,听着他温柔清缓的鼻息。在大雨滂沱的夜里,始终不敢睡过去。

仿若拥抱着这世间独有,可遇而不可求的连城之宝,稍有不慎,便会分崩离析。

一直到后半夜,姜冬沉身上各处都暖了,年却升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自己的双臂,起身下床为他掖好被子,跑回床边去。

雨没有停,跪完这半夜潮冷的地板,年却升真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要断了。

第二日清晨为姜冬沉喂过药,年却升正要下床去屋门外倒掉药渣,忽然远处的山坡被雨水冲刷下一块巨石,摔落在其下的山谷中,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年却升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一下没站稳,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年却升皱着眉叹了口气,去门后拿了扫帚,小心的将零碎的瓷片收拾出去,然后拿抹布擦净了地上的药渍。

姜冬沉听见了。

不光是年却升的叹息,那山中坠落的巨石,和药碗摔在地上那一声脆响,他都听见了。

第75章哥哥

姜冬沉的恢复,是在年却升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悄然进行的。

那天能听到声音只是开始,自那之后,姜冬沉麻痹已久的五感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清明起来,能听见阮阮在他枕边打呼时浅浅的鼻息,听到年却升在一旁晾药的时候勺子碰到碗沿的轻响。再到后来,就能闻得见那碗里散发出来清苦的药香了。

可是很奇怪,在后来姜冬沉能品出味道时,那闻着就很苦的药,入口却是甜的。

一丝一丝的清甜,尝不出半点糖和药交织在一起的违和。年却升费了很大的功夫,向星汐问过往这药里添什么糖不会影响药效,然后就一种一种地试。到最后这药不再苦的逼人,而是淡淡的,带着药香的甜。

一个五感俱全的人,一碗一碗地尝着叫人舌根发苦的药,糖调得违和的时候又苦又甜,惹得人舌头都麻木了。可年却升还在试,只为了让一个尝不见味道的人,喝到不苦的药。

年却升第一次给姜冬沉喂药的时候,本是想试试这药是否还烫,只抿了一点,苦的他皱了好半天的眉。于是在心疼地喂完药之后,又小心地喂了他一点糖水。好像让他喝了很苦的东西就亏待了他一般。

年却升是想,姜冬沉已为他吃了四年的苦,不能再吃了。

再后来,姜冬沉慢慢地有了感觉,能感受到年却升用细绢轻轻擦拭他嘴角,能感受到年却升为他更换寝衣时指尖的温热,夜半的时候小心翼翼覆上来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指,只握一小会儿就松开。还有一次年却升洗过手不小心甩在姜冬沉侧颈上一小滴水,很凉的一下,那滴水还来不及滑下去,便被年却升轻轻地擦去了。

一切都好像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在夏天来临之时,姜冬沉也开始渐渐地转好了。

不过也只有姜冬沉自己能感受得到,年却升看他一点变化也没有,心里担忧的不行。

荷月之初,在一个雨过天晴的清晨,姜冬沉慢慢睁开了眼。

早晨的阳光是金色的,从朱窗外投进来,铺了满床,映得姜冬沉的眼睫也像镀了一层轻轻的浅金。整个视线都是暖色,如烟是被阳光照的很亮的屋顶,光束里是细小的尘埃,缓慢地漂浮着,四处都亮晶晶的。

天还很早,姜冬沉轻轻侧了侧头,年却升还没有醒。

他跪在床边,双臂放在床沿上,头枕着臂。

年却升面色并不放松,应是睡得很轻,仿佛为什么事情始终绷着神经,碰一下就会醒。

gu903();姜冬沉静静看了一会儿,转回头继续看屋顶,左手食指稍稍抬了抬,像是不经意的,搭在年却升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