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却清看似漫不经心,试了试赋神术,边沉声说道:我说,兄长。就算你曾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年家的情况,你也不能一点猜不到吧。
年却升看了他一眼,接着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年却清便接着道:我也是猜测。占星术只有年家子弟,或者说只有年家有血缘的子弟才能学习,父亲书房中关于占星术的书卷泛泛得很,长篇累牍,百无一用。因此,我猜测占星术来源于什么我们不清楚缘由的血缘。可是这血缘但我们这一代身上已极其微弱,甚至在父亲这一辈就已经不行了。因此他们才穷尽各种办法炼制了白月光,想要补救局面,却又镇不住她。有占星术这样厉害的仙技,伯父却不觉得有恃无恐,一直在和尉迟家讲和,白月光躁动无法加以利用。我觉得,年家,可以说是仙技失传了。兄长,你是聪明人,见解自然比我更深,我便不再多说了。
所以,你学赋神术,只是为了让外人以为年家仍然高深莫测,神通广大?
正是。
年却升笑道:你为了年家,还真是煞费苦心。
年却清冷笑一声,摇摇头道:兄长,虽然我们一直不算和睦,但我一直觉得,你也是除了尉迟宿之外还算了解我的人,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很喜欢年家这个地方?
年却升沉默,年却清便接着道:年家对你并无恩情,你可以说走就走毫无顾忌,但我不行,我要报养育之恩。我也是在一天天盼着到十七岁,离开这儿,最好一辈子都别再回来。
年却升点头道:是,年家这种地方,被他们咎由自取地已经不成样子了。
年却清不置可否,顾自说道:伯父是庶长子,父亲是嫡次子,父亲便要把自己做不成家主的怨恨发泄在我们我们身上。对我恨铁不成钢,教唆我针对你。小时候我竟以为真,真是荒唐愚蠢至极。年却清抬起脸,兄长,我虽才十五岁,但我自知我是坏到骨子里了,我修为不及你,父亲总是嘲讽我,变本加厉地严厉苛责我。我对你的嫉妒,就同他对伯父的嫉妒一样根深蒂固。我这幅好皮囊下面,连心都是黑的。
你和他怎么能一样。年却升沉声道,你心中自知,他早已嫉妒成性。
年却清突然笑了,其实没听见这一句一般,转头望向年家一片漆黑的屋檐,缓缓道:好笑,就算我修为高于你又如何,旁系的子弟,还能妄想做家主不成?
两个人都沉默良久,周遭的空气甚是沉寂,只有月影暗暗摇动,年却清转头回来,仍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文气面容,歪头问道:兄长,既然你已和姜冬沉熟络至此,现在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你既猜到了,直接回答便是。
姜冬沉真的不是我推下水的,我虽也多少嫉妒过他,但那日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才推了你。
年却升不语,年却清失声笑道:怎么,不相信我?我坏虽坏,这种事,既已至此,还是没必要瞒着。
我没说不相信你,我是在想,你能如此坦荡,也算是个好性子,只竟是在那样的环境中生长出来的。
父母怎会教我这个,是和尉迟宿学的。
尉迟宿年却升小声念了一遍,随即笑笑,一摆手道,好,你心智过于早熟了,他肯这样照顾你,自然是好。夜深霜重,回去吧。
最早熟的是你。年却清看了年却升一眼,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忽然转头,叫道:兄长?
年却升并未挪步,仍站在原地望着他,问道:何事?
我知道你不喜欢回到年家,但除夕和初一,怎么也要回来转转。
年却升叹了口气,平静道:我会的。
三更已过,年却升没直接去姜冬沉那里,他在满地细碎的月光中转了许久,平复了一番心情。
然后他转步,向姜冬沉的房间走去。
深夜的风同面前沉默的房间,一样静寂不已。
年却升缓缓上前,试着推门,竟没有上锁,露出一条细微的小缝,漏进几分温柔的月光。
年却升摇摇头,深呼一口气,似是要排解出心中那番沉积的压抑一般,调节着自己的心情。随而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来到姜冬沉床前。
姜冬沉并未入眠,昏昏沉沉,嗅到一身风尘的气息,合着眼闷闷道:去哪了?
哥哥,都快三更了,你怎么还不睡?年却升坐在床边,轻声道。
姜冬沉睁开眼,浅浅笑道:睡不着,你也知三更了,去了什么地方?
哪都没去,我本想等哥哥睡熟了再悄悄过来的,谁知哥哥竟没睡着。
姜冬沉皱了皱眉:又要瞒我?
年却升一怔,垂头丧气道:哥哥又知道了,我真要怀疑哥哥在我身上是不是使了什么窥探术,我竟什么也瞒不住你。
姜冬沉朦胧的双眼里透着一方皎洁月色,里面载满了许多笑意,他伸手拉住年却升的衣袖,轻声道:从你那到我这儿才几步路,你这一身寒气,是那几步路能走出来的?
年却升被看穿,心有不甘,扑过去抱住姜冬沉,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凑在他耳边闷闷不乐道:那我借哥哥身体暖一暖,什么时候体温到那几步路走出来那样了,哥哥记得告诉我。
自年却升进门起,姜冬沉就感觉到一股无处安放的惴惴不安。于是他便十三分的温柔,迎合着年却升的喜好说话办事,此时又悉心拉上被子,柔声道:到底去哪了,神色这样不好看。
年却升道:我若是要瞒着哥哥,哥哥会生气吗?
姜冬沉想了想,认真道:不会。
可年却升还是说了,抬头起来,翻身躺在姜冬沉身边,望着屋顶喃喃道:方才年却清找过我了。
姜冬沉没有插嘴,安静听年却升讲,体会着他的心情,以便在适当的时候加以安慰。
他说了好些话,还有句奇奇怪怪,弄得我心烦得很,又说了说年家的状况,听上去像是很糟。但你知道的,年家的事我真是一点都不想管,但我怕他们但年却清毕竟才十五岁,我又不能把所有我该分担的东西都扔给他,我实在是
不想管,便不管。
年却升震惊地看向姜冬沉:哥哥,这种话可不像是你说的,我以为你会叫我多少分担一点,毕竟你对人一向都有原则得很。
原则是对外人讲的,可你不是外人,不对?
年却升眼睛一亮:是吗?那我是哥哥的什么人?
姜冬沉略一沉吟,继而笑道:你都叫我哥哥了,你说你是我的什么人。
年却升闻言低声笑笑,转回头去,继续望着屋顶,沉声道:可是哥哥,我不能那么任性,这中间有许多说不清的缘由,注定我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出这个局。我这颗棋子,终归是要落在棋盘上的。
年却升神色黯然,笑得很苦,姜冬沉伸手去拍拍他的肩:别担心,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诉我就是了,我又不会嫌麻烦撇下你不管。
年却升不语,翻身抱住姜冬沉,良久,才喃喃道:哥哥,谢谢你。
姜冬沉语气轻柔,笑一笑道:别谢我,我们之间不用如此。
年却升松开手,头抵在他肩上道:除夕我要去趟年家,哥哥别去,我不想拉你趟这趟浑水,况且我也不是很想在那样的氛围下见到你。我初二一早就回来,你就在你家等我。
gu903();好。姜冬沉温声道,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