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冬沉知道,他不会的。
或许夙遭闵凶,或许童年悲苦,但他从未想过要害任何人。
姜冬沉对年却升早有耳闻,在鲤鱼池相遇那天姜冬沉认出那是年却升,他嘻嘻笑着问姜冬沉要不要同他一起,姜冬沉毫不犹豫答好,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姜冬沉极愿意相信他。
相信他,会为自己简单如同一张白纸的人生,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快乐和感动。
而他也真真实实做到了。
姜冬沉垂眼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年却升,他已然睡熟了,依偎着一身明月,清瘦明俊。此刻姜冬沉心里别有一番滋味,欣慰亦有,感动更甚。年却升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却始终心甘情愿张开双手用软肋拥抱自己。在别人眼里他是桀骜不驯,无坚不摧,但在姜冬沉这里,他永远是他一个人的小朋友。
会疼,会怕,偶尔像个小孩子一般孤立无援,只等他一个人来救赎。
会笑得很开心,会因为一点小事欢呼个不停,会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唤他哥哥。偶尔无理取闹,耍小脾气,还要死等姜冬沉这个受害者无可奈何地先让步。
从未交过朋友,却总想着把最好的都给他。
入梦之前,姜冬沉心道:何其有幸。
年却升头一次醒的比姜冬沉早,一睁眼,一脸茫然地发现自己在姜冬沉怀里。
我一向是靠着墙睡的啊,莫不是昨夜我把姜冬沉当做墙了?
一脸茫然地坐起来,随后又一脸茫然地发现自己正握着他的手。
???我到底醒了没有?年却升又躺回去了。
觉察到身边动静,姜冬沉缓缓睁眼,发现年却升一脸紧张地望着他,摇着他的手问道:这这什么情况?
姜冬沉忽然很想逗逗他,便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一脸受伤道:昨夜你还信誓旦旦的,今早你就忘了?
我我说什么了
以身相许啊。
年却升脸色精彩得很,一阵红一阵白,哆嗦着开口:谁以身相许谁许谁?
见他上钩,计谋得逞,姜冬沉一笑,温声道:好了,没有,我骗你的。
穿戴完毕,用过早饭,两人一同踏上原城的长街,出发去枕梦山。
姜冬沉又化为了女子,年却升同他商量好了,一到枕梦山,就将他化回来。
来来往往的姑娘们向年却升拱手道:年小公子,年小夫人,早啊。
年却升心情极好:早啊姑娘们。
年小公子和年小夫人要一起去看原忘姐姐雕花吗?她雕花可好看了。原蝶笑道。
年却升回头看了看姜冬沉,姜冬沉道:你去吧,我在人群外面等着你,那人太多了,我不习惯。
年却升点点头,回以一笑:那你等我。便转身跟着姑娘们离去。
到了原忘的雕花铺子前,原忘正雕着一块桃花木佩。平平常常的一小块桃木,在她削葱根一般的细指精心雕刻下渐趋生动,木面泛着隐隐的花色,仿佛下一刻就会引蝴蝶自来,群芳斗艳。
正感叹她技艺精湛,原忘忽然抬起头:年公子,怎么不见年夫人在侧?
夫人一向喜欢安静过于热闹,正在人群外等我。
原忘雕完木佩,又一笔一画地在背面刻下升沉二字,递予年却升道:二位初来原城,这便当做我送与你和你家夫人的一点小礼,不成敬意,还望年公子不要嫌弃。
年却升双手接过,道谢完又感叹道:你们原城的姑娘,当真个个都才貌双全,实在叹服。
人群里响起一个声音:我们原城主才真真是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呢。原城主去年方才及笄,就已做了城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原慈?哼。
年却升心里不屑的很,嘴上还是恭维道:你们原城主,当真这么神通广大?
那个姑娘刚要答话,原蝶急忙抢道:妹妹妹妹,可别夸别家姑娘了,年小夫人一会从背后过来,年小公子要收不了场了。
年却升大言不惭道:别怕他,你尽管说!我家夫人管教松,有什么事我做主。
正说着,身后忽然有人扯住他的袖子:你说什么?
姑娘们一下子哄笑着散开,年却升尴尬回头,赔笑道:我我什么都没说
姜冬沉拉他到没人的地方,责怪道:瞧那情形,我就知道你要搭讪姑娘了,我过去一看,果真是。
年却升不服气道:哥哥!你什么意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昨晚你可是跟人家原城主亲亲蜜蜜郎情妾意地讲了半天话呢。
闻言,姜冬沉噗嗤一笑:阿升,你不是吃醋了吧?
仿佛突然被戳中了什么心思,年却升神色一凛,期期艾艾道:什么我能吃什么醋
你啊,你无非是瞧她也唤我哥哥,心里不悦罢了。
还以为被看穿了。
年却升暗松了一口气,面上还是别别扭扭,不置可否道:哼。
不过你也不必在意,你若不喜欢,我可以不让她这样叫。再说,原慈还喜欢我呢,昨天晚上钻我怀里睡觉的人好像是你吧。人家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倒上赶着来吃醋。
年却升哼道:我可不敢让哥哥命令人家原城主,她爱怎么叫怎么叫,我可不管。自己郁闷了一会儿,还是把手中的木佩递给姜冬沉:原忘送你的。
姜冬沉接过,细细打量一番,笑赞道:这桃花雕的跟真的似的,当真精致。她只送了木佩,还说了什么没有?
年却升一脚踢开路中央的小石子,漫不经心道:说了,说祝我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话倒像是你说的。姜冬沉毫不留情拆穿他。
哼。年却升闷闷地,拉起姜冬沉道,赶紧走吧,哥哥,咱们还要去跟你的老相好辞行呢。
作别了原慈,两人来到枕梦山下,年却升一挥手撤了姜冬沉的化形术,大言不惭道:挺普通的一座山啊,原慈大惊小怪成那个样子。说完又阴阳怪气地学了两句,姜哥哥一路小心~姜哥哥千万保重~姜哥哥万不可睁眼~是不是啊姜哥哥?
姜冬沉往旁边挪了一步:等你什么时候醋劲下去了,我再跟你讲话。
别别别哥哥,你别不理我,我错了,我们要上山了,安全最要紧。说着就去拉他的手。
放手,又打鬼主意。
不行哥哥,咱们闭着眼又看不见,万一走散了呢。
姜冬沉心想,想找到我有的是办法。嘴上还是无可奈何地妥协了:我拉你。
年却升满心欢喜地把手送过去,嘻嘻笑道:就知道哥哥嘴上嫌弃我,其实心里可舍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