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巴搭在荣夏生肩膀: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我也不是兔子啊,蒋息说,他是狼,我也是,我们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便宜。
这时候裴崇远回来了,自然地坐在了蒋息身边的位置上。
佟野皱着眉咕嘟咕嘟喝酒,觉得他们四个人的搭配,实在有点儿诡异。
谁能想到有一天,蒋息会跟裴崇远一起坐在他对面和谐地喝酒呢?
佟野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都给喝了,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蒋息说:你等着哈,过几天我得找你谈谈。
那语气,跟他们学校的那些班主任如出一辙。
蒋息就拿着杯子笑,也不接话茬。
因为裴崇远来了,佟野觉得别扭,没坐多大一会儿就拉着荣夏生回去过二人世界了。
临走前,佟野又说:改天咱俩得心贴心地聊聊,我发现我跟你渐行渐远了。
蒋息就笑:行啊,你有空了就给我打电话。
佟野瞥了一眼在蒋息身后的裴崇远,翻了个惊天大白眼,牵着荣夏生的手就出去了。
他们走后没两分钟,蒋息收到了荣夏生发来的消息:小野闹别扭主要是担心你。
蒋息笑了笑,给他回:我知道,没事。
他当然知道,俩人这么多年的朋友,佟野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
就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佟野才会有这样的表现,蒋息心里挺热乎的。
干嘛呢?裴崇远从楼下拿了酒过来,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他开了酒,放到蒋息面前,然后自己坐在了对面。
我吃醋了。
蒋息一声冷笑:爱吃不吃,谁管你啊。
他收起手机,扭头看向外面。
圣诞夜,外面下起了雪。
裴崇远说:今年的雪也挺多的。
蒋息没说话,喝着酒听着歌,看着窗外簌簌往下落的雪。
有时候真的难免会感慨,没到下雪的时候,他都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跟裴崇远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大雪蒙了眼睛,他拉开车门坐上了那辆车的副驾驶。
或许故事主线早就写好,他们是这条主线更改不了的主角,哪怕中间有波折,最后还是要重新走到一块儿。
裴崇远说:除了那束花我还有个礼物要送你。
蒋息扭头看他,然后看见裴崇远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条围巾。
裴崇远说:圣诞快乐。
蒋息接过那条围巾,手指轻轻地揉着,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柔软的异世界,让他陌生又熟悉。
过了一会儿,蒋息突然问: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圣诞夜,想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实在有点儿困难,哪怕是风雪天也阻挡不了这些情侣们的热情。
但好在,线上的那些电影蒋息也没什么兴趣,想了想说:去我家吧。
他第一次主动邀请裴崇远进自己家门,这跟之前裴崇远擅自挤进去可不是一个概念。
蒋息跟裴崇远都喝了酒,索性也不叫代驾了,直接打车回去。
这些年来,蒋息再没坐过任何人任何车的副驾驶,他习惯性地拉开后排车门,刚一坐进去发现裴崇远站在那里看着他。
裴崇远笑:别看了,外面怪冷的,往里挪挪,让我进去。
蒋息本来想说让他去副驾驶,后来还是放弃了,随便吧,叫那个真干嘛呢?
他往里挪,然后裴崇远坐了进来。
俩大男人,都身高腿长的,窝在后面其实挺难受。
两人的膝盖不可避免地抵到了一起,蒋息觉得自己的整条腿都开始发烫。
雪天,又是圣诞夜,回家的路格外堵。
车里暖气十足,喝了点酒的蒋息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裴崇远扭头看他,笑着抬手去揽他的头,想让人靠在自己肩膀上。
结果他刚一动作蒋息就惊醒了,然后坐直,用实际行动拒绝了他。
裴崇远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只能受着。
最近他们俩关系是有回暖的迹象,但蒋息对他还没彻底放下心。
大概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吧。
裴崇远不急,他不怕蒋息拖着他,只怕临门一脚的时候触了雷。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蒋息要先喂尾巴,裴崇远就回家去换了身衣服。
他再回来的时候,穿着的家居服是当年跟蒋息一样的那套,蒋息一眼就看出来了。
蒋息的那套其实也没扔,当初搬家那会儿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塞在了箱子里,现在洗得干干净净放在衣柜的最下面。
蒋息假装没注意,让他进来,拉好窗帘打开了投影仪。
他其实藏着小心思的,因为看的电影是《开罗紫玫瑰》。
多年前的某个下午,他在沙发上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裴崇远提前回家,跟他在沙发上热烈地相拥接吻,然后双双坠入绯红色的世界里。
那个下午阳光很好。
那个画面到现在蒋息也还记得。
他还记得,当时的他,一只耳朵听见影片最后那个男人唱:我似乎找到了我所追求的幸福。
而另一只耳朵,是裴崇远轻声说:小息,你真棒。
电影讲的是虚幻跟现实的对调冲突,人们总是会搞混虚构与真实,那时候的蒋息以为电影是假的,他的爱情是真的,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除了他的爱情。
时过境迁,他们都变了,这些日子的接触,蒋息再怎么表面上去否认,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裴崇远的真心实意。
他真挺作的,故意较劲,使出各种把戏想推走这个人。
结果却是,他们越走越近。
电影开始,蒋息从酒柜拿来两瓶酒。
都是高度数,他铁了心今天要喝醉。
两人坐在沙发上,尾巴趴在一边,看着电影,谁都不多话,酒却一杯一杯地下肚。
蒋息酒量好得很,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开始觉得微醺。
他慵懒地倚在沙发扶手跟椅背的拐角,眼皮微耷,牙齿轻咬着薄薄的杯壁。
他的视线慢慢地从荧幕转向裴崇远,那人正沉浸在电影中,只给了他一个侧脸。
这个男人,他们认识七年了,七年里,两人的世界都被打破过,如今正在一点点重建。
蒋息的十八岁,裴崇远的二十八岁。
蒋息的二十五岁,裴崇远的三十五。
人生的不同阶段里,这个人成了挥之不去的鬼魂,缠着他,绕着他,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从来没有想过放过他。
蒋息仰头喝酒,喉结因为吞咽抖动了一下。
裴崇远转过来看他,用手指轻轻帮他擦掉了嘴角流出来的酒。
做吗?蒋息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喝多了,他想做。
裴崇远明显有些意外,怔了一下之后,手心抚着蒋息的脸,柔声问:喝醉了?
蒋息笑着点头:对,喝醉了。
他眯起眼睛,放下杯子,坐起来后凑近裴崇远,轻喘着问:裴哥,要和我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