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步青云一个字还没说完,白龙的尾巴尖往他胸前一压,把意欲起身的他给压了回去,白龙还闭上眼睛装睡:本大人睡着了。不许说话。

差点被压断气的步青云动弹不得,心中无奈忧虑,但总归没再起身。

白龙得意又愉快,认为这次是自己赢了步青云。

月落日升,晨光熹微,一人一龙在云间浅眠,他们本就不陌生的灵气经过一晚上的互相试探,像是并行的两道山泉,偶有奔流的水滴跳了道,落入另一道山泉中,交融得不留痕迹。

第69章自古以来

那日之后,白龙跟着步青云他们行了数十日,一路行经山野,也穿过村镇,这片大陆水系发达,流域宽广,因此绕山而下的那条大江一直不曾离开过视线,时而分为河流,时而汇为大江,奔流不息。

白龙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了凡人日常生活,他们种田要浇水,洗衣做饭要用水,渴了要喝水,连造房子都要取水和泥,不禁感叹水对凡人是多么重要。

可是想想凡人们用河水井水洗衣洗菜,这些水最后都浩浩荡荡奔向了大海,又不禁冷了脸,心里别扭了好多天,也不去海里捉鱼了,什么都不想吃。

等他想起来自己这些天没有吃鱼,也忘了给步青云摘苹果的时候,这几日翻山越岭都没吃东西的步青云还活得好好的。

邬波离也没事。

毕竟是自己这个饲主出了纰漏,白龙再疑惑,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去问步青云,抓了邬波离问过才知道,原来他和步青云早就不用一日三餐了。

大人早就不必如凡人般进食,邬波离虽比不上大人,也能抵饿十天半月。大人说过,吃施主们施舍的斋饭,一是给功德,领受善男信女的诚心,二是自省,铭记仍是芸芸众生之一,邬波离如此解释道。

得知步青云根本不用吃饭,白龙把那点儿不好意思抛去了九霄云外,转头去找步青云算账。

你干嘛不告诉我你不用吃东西。

步青云一愣,老实说:你不曾问起。

话刚说完,步青云想起那些苹果,失笑道:原来你给我摘那些苹果,是怕我饿着了么?

虽然早已自认是步青云的饲主,被他这么明白地说出来,白龙却不自觉红了耳朵根,强词道:我是怕你死掉。

我没那么容易死掉的,步青云宽慰他。

得知步青云不用吃饭也能活着,白龙到底是大大的放心,因此也不是真的着恼,很快就抛却了这事,趴在步青云肩头,又对步青云抱怨起百川东到海的事来。

龙脸上看不出神情,步青云平日里都是那副温和模样,他们说着走着,看着十分平淡安宁,就算这么不避讳地死来死去,都令邬波离感到再融洽不!过,仿佛他们一人一龙天生就在一起似的。

邬波离十分诧异。

在邬波离还记得的所有有关大人的记忆中,他从未见过大人如此自在安然的模样。

这让邬波离既欣慰,又不甘心。

大人明明是师父的师父,师父待大人无比虔诚小心,大人在天竺时,却总是思索着,忧愁着,甚至悲伤着,仿佛时刻有一座山压在他的肩头。

后来大人离开天竺,只身前往中原,远离佛国净土,大人肩上的山也不曾放下,却能够这样静心自在。

邬波离以为,这都是有白龙陪伴的缘故。

因此,尽管不甘心,邬波离仍然十分感念白龙,对白龙的礼遇更上一层楼。

白龙忧愁着他那被凡人污染的大海鱼塘,压根没注意邬波离的情绪波动,步青云倒是注意到了,只是他不说话。

此时正是四季中最炎热的时节,白龙寒暑不侵,可是一不喜欢耀眼的日头二不喜欢蝉鸣蛙叫,然而不论步青云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回天上或者海里,步青云只得用竹子编了一个背篓,让白龙可以猫进去休息。

未免白龙呆在竹篓里心烦,步青云时不时低声与白龙叙说世情,漫无边际的,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白龙喜爱听他说话,无论步青云说什么都没关系。要不是身后紧紧跟着一个邬波离,步青云迟早要被人当作自言自语的疯子。

步青云说麦田怎么灌水,说农妇如何把碎布料一层层粘成鞋样,再用密密的针脚纳成鞋底,说蝉何时脱壳,说蝶怎样破茧。

也说当今天下一统,皇上熬死了太上皇好不容易继位,顶上还有个大权在握的太后,朝中又有成群结党的文官,于是费尽心机娶了摄政王的独女。太后信佛,摄政王修道,文官崇儒,因此如今是三教并重,儒释道都行。

白龙边听,边与竹篓外的人世对照,越听越觉得凡人不容易。

他想起步青云说过,众生皆苦。

他们匆匆穿过了一座大修道观的山城,遭了不少白眼,没走几日,踏入一处小镇。

镇中人颇为友善,路过一间茶馆时,茶馆主人招呼他们歇脚,领着他们坐在阴凉的屋檐下,取了两只豁!了口的茶碗,倒了两碗茶与他们喝。

屋檐下搭着半张破竹席,与茶碗一样,虽然破旧,却还干净,显然茶馆主人有行善的习惯,小小义举,却如夏日里凉风习习,令步青云与邬波离心生喜悦。

步青云与邬波离好生谢过,坐于檐下,仔细喝着粗茶。

白龙隐匿着身形,自然没他的份,他从来没喝过凡间茶饮,也不觉如何,只是攀到了步青云肩上,见步青云喝得仔细,难免心生好奇,顺着步青云的手臂小心探下脑袋,伸出舌头,在茶碗里舔了一口。

苦的!

明明自己要喝,尝了不喜欢,又拿尾巴甩步青云,步青云也不着恼,耐心道:这是用陈茶冲的粗茶,苦味较重,若是清明雨后的新茶,苦后回甘,滋味会好上许多。

那不还是会苦,白龙哼哼两声,绕回步青云的肩膀,趴着不说话。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上了场,从昨日未说完的段落讲起,继续说故事。

于是檐下三人没头没尾地听着,邬波离是天竺人,没有听过,自然好奇,白龙不用说,只有步青云在中原游荡日久,曾经听过这个故事。

听了片刻,白龙就生出疑惑来,问步青云:为何那白蛇娘娘报恩,要变做个美丽女子?男子不是更能干活么?

步青云不曾想过这种问题,一问之下也有几分愣神,按照故事回答道:因为她后来要嫁给那个牧童转世的书生。

白龙不懂:男子不能嫁么?

步青云又是一愣,才道:一男一女方能结为夫妻,两个男子是不成的。

哦,白龙点点脑袋,随口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

步青云想了想,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白龙原本要丢开手,却又想起狼和狗来,再问: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的东西,就不能变么?自古可没有狗,只有狼。

步青云辩道:那是走兽,与人不可同日而语。

gu903();那自古还没有皇帝呢,白龙又想起一处从远古到今日的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