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后又去看了一眼皇帝,只见皇帝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原本依照她的意思,只要李贤妃腹中的孩子一生下来,她就会想法子把那个孩子推上皇位。但现在,大臣们对她有了防备之心,都联合起来制止她,倒是弄得她进退两难。
“皇上最近几日,身子如何了?”刘太后问。
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小喜子警惕地看了刘太后一眼:“太医说,皇上这病得慢慢治,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
太后虽掌控了整个皇宫,但皇帝身边还有一些忠心之人,所以,太后没法想掌控三妃的宫殿一样,完全掌控皇帝所在的乾元宫。除非,她真的走到最后一步,准备从皇帝手中夺权了。
但——眼下时机不到。
想到李贤妃那个才几个月大的肚子,刘太后心中涌起了一阵烦躁之感。
“既如此,你们好生伺候着皇上吧。皇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哀家唯你们是问!”
既然皇帝暂时不能死,那么,他的病情就不能再继续恶化。
“是。”小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太后:“太后娘娘放心,您对皇上的‘关心’,咱们阖宫的人都知道。若是皇上身上有个什么不好,咱们也做好了为皇上陪葬的准备。”
“你们知道就好!”刘太后听着小喜子那话,总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然而他面儿上一派恭敬,太后便是想发落,都找不到理由。
刘太后走后,躺在床上的皇帝,突然睁开了眼。
小喜子见状,惊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皇……皇……”
他不敢唤得太大声,生怕这周围有刘太后的人。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皇帝的嗓音沙哑,才刚刚苏醒的他,身体很是虚弱,每个字,都说得极慢,极辛苦。
小喜子闻言,眼中立时便涌上一股热泪,喉咙口有压抑的哽咽之声:“不辛苦,不辛苦,只要皇上好好儿的,奴才……”
“这次,是朕输了。”皇帝闭上眼,喘息了一阵,才说:“朕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也该考虑继承人之事了。”
皇帝是先帝晚年所得,天生不足,即便是精心调养,也活不到正常人的寿数,如今又糟了这样的大罪……对于寻常人来说,兴许只要调养几年,便能渐渐恢复过来,可对于皇帝来说,这番折腾几乎是致命的。
“皇上,您万不可说这等不吉利的话。您如今既然已经醒来,自然会慢慢儿康复的。”
“好了,生死有命,何必做这样小儿女啼哭之态。”皇帝轻斥道。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面对生死之事时,却显得颇为豁达。
“朕曾答应过父皇,定不会让吕武之祸重现,没想到,朕还是食言了。”
“当年,父皇临终前,曾留下了两道密旨。其一,是让庄将军找到皇兄的遗孤,并抚养他长大。其二,是令母后殉-葬的旨意。”
“当初,父皇曾想要效仿先人,杀母立子,被朕拦下了。朕那时想着,若是朕被册封为太子,定要以母亲的死为代价,岂不悲哉。当时,因为朕的劝说,也因为母后有所察觉,加强了防备,父皇终于松了口,答应不动母后。”
“然而,父皇在临终前,终是不放心母后,给朕留下了这样一道圣旨。倘若待朕成年后,母后仍不愿归还大权,便让朕拿出这道圣旨来,逼母后殉-葬。”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朕本以为,这些年,朕与母后关系虽不亲近,终究有一份母子之情在。没想到,朕与母后,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母后她意在天下,朕却偏偏不能把周家的天下拱手让与母后。你想办法,让寄住在长宁侯府的那位表小姐进宫一趟,朕有要事交代她。”
小喜子虽然不解,这等大事与一个后宅女眷有什么关心,但他从不会质疑皇帝的话,因而,他还是照做了。
皇帝对他有救命之恩,哪怕皇帝立时就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在小喜子离开前,皇帝再一次郑重叮嘱他:“记住,从密道悄悄儿的把人带进宫,不要让她落入母后的手中。”
“是。”
在叮嘱完小喜子之后,皇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仅仅是说出那番话,就耗尽了他的力气。
他回想起很多过往的事。
他年幼时,先帝手把手教导他的样子,那时候,先帝因为康毓皇太子之时,身子骨已经很不好了,可还是每天坚持教导他。他知道,康毓皇太子和慈顺皇后被-逼-自-尽之事,是先帝心中不能碰触的痛。
这皇位,本就该是他兄长的。如今,他将这皇位还给他兄长的儿子,也算是应有之意。
至于他自己的儿子,一个是皇贵妃所怀,已经没了,另一个在李贤妃的腹中,且已经被刘太后盯上。这孩子还那样小,若是立这孩子为皇嗣,这孩子必然会沦为他人手中的工具,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知道,倒不如让他当个贤王……
脑海中画面一转,皇帝又“看”到了先帝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放心不下的样子。直到他答应先帝,他会做一个好皇帝,并善待康毓皇太子留下的一双儿女,先帝才终于放心地离开。然而如今,他还没来得及实现对先帝的承诺,他还有种种理想和报复尚未来得及实施,他还有那么多放心不下的事……
他叹了口气,眼中是深深的遗憾和不舍。
皇帝并不知道,在他吩咐小喜子把姜媛菀唤进宫来的时候,刘太后也盯上了姜媛菀。
刘太后最近对姜琏恨得牙痒痒,派去的人却铩羽而归。
现如今边关刚打了胜仗,庄将军又一直派了人在姜琏身边贴身保护,并加大了军中的排查力度,一旦发现有人行不轨之事,立刻抓起来。刘太后现在,压根儿就找不到机会对姜琏下手!
她身边儿的老嬷嬷怕她憋坏了身子,一心想让她出口气,便道:“姜琏那儿,咱们暂时是无法动什么手脚了,不过,那姜琏不是还有个妹妹在京中么,您先前不是才刚查到她的下落?”
刘太后被老嬷嬷这么一提醒,瞬间也想起这么个人来:“说起来,那丫头的藏身之处,哀家是万万没有想到。”
刘太后的声音变得无比森寒:“你道那丫头藏在哪儿?那丫头,竟然竟藏在长宁侯府里,哀家眼皮子底下!”
她也是前不久在查到姜琏的下落时,才找到姜媛菀的行踪的。
“这……长宁侯竟是那个时候就对娘娘您有异心了吗?”老嬷嬷感到不可置信。
“呵,恐怕他从来就没有对哀家归心过!哀家竟还因为他娶了哀家的堂侄女,一度把他当成自己人!”思及此处,刘太后心中便满是怒火。
“那长宁侯,您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您现在不妨先将那丫头给召进宫来,一则可以好生收拾她一顿,出出气,二则把她捏在手中,也算是一个制约姜琏的法子。姜琏若是在乎这个妹妹,那自然最好,有他妹妹在咱们手中,他定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他不在乎这个妹妹……”
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的名声竟是别要了!这么个冷心冷情、连嫡亲姊妹都不顾的家伙,他手底下那些人,难道会没有一些想法吗?”
“正是如此。”刘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手底下的太监:“去,传哀家口谕,宣长宁侯府的表小姐姜媛菀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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