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烺大惊,跳下宝榻到郑衡面前,“阿衡哥?你怎么长这么高这么壮了?”
郑衡向荣烺行一礼,“时久未见殿下,殿下安好。”
“我都好。倒是阿衡哥你可是大变样了,我记得你以前像竹子一样,又高又瘦的,现在比以前更高了。”荣烺伸手扶起郑衡,仔细打量郑衡一番,笑着说,“现在不像竹子,像一棵树了。”
郑衡听的一笑,“殿下也长高许多。”
“那是当然了。”荣烺每年都会把身高刻在门框上,跟去岁比,她是长高很多,可碍于身边如颜姑娘几人都是比她大的,她还没从身高上找到优势。
郑衡道,“阿玥也长大了。”
荣烺话多,荣玥这时才跟郑衡打招呼,“阿衡哥。”荣玥与郑衡正经姑表兄妹。
荣烺把颜姑娘姜颖介绍给郑衡认识,都是帝都勋贵,即便彼此间不相识,父祖辈也都是认识的。像姜颖,与郑衡也算拐着弯的亲戚。
大家都是亲戚,荣烺又问,“阿衡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帝都?这一路可顺遂?”
“我是昨天下午到的,见过祖父,今早进宫给陛下、姑祖母、姑姑请安。”郑衡说,“路上都好。”
“那就好。”荣烺说,“我看外祖父嘴上不说,心里挺想你的。镇北关的二舅一家也都好吧?”
皇家亲戚多,如今领镇北军的是郑家二房,也就是郑衡表兄的二叔。荣烺对这位镇北大将军全无印象,也都问侯到了。
郑衡都耐心答了。
郑太后留侄孙在宫中用午膳,膳后郑衡告辞出宫。荣烺犹感慨,“阿衡哥真是大变样啦。”
郑太后道,“军中与帝都怎能一样。”
“军中挺煅炼人的,看阿衡哥这一回来,像换个人。”荣烺说两句就午睡了。
郑衡回家便守在祖父身边侍疾,郑国公喝碗参汤,趁着精神头还好,与长孙提起荣烺,“你看公主如何?”
“挺好的。待人亲切,活泼不少,我记得公主小时候很端庄,每天都一本正经的坐姑祖母身边儿。”
“孩子小时候多学大人样,大些才会显出自己性情。”郑国公道,“公主对咱家非常亲近。”
郑衡并不意外,“公主在姑祖母身边长大,自然与咱家情分不同。”
郑国公道,“我与你姑祖母提过了,想让你尚主。”
郑衡吓一跳,“我大公主九岁,这怎么合适?”公主现在……不说公主身份,就是平时,郑衡也是看妹妹的眼光。
“这有什么。”郑国公瞥长孙一眼。
差上十来岁的婚姻倒也不少见,郑衡一时不能适应,想到大妹与姜家的赐婚,郑衡问,“姑祖母没答应。”
“公主还小,眼下提不合适。太后娘娘的意思,待公主过了及笄礼,正式议亲时你二人若合得来,便为你们赐婚。”郑国公看向长孙。
郑衡当然不能说这亲事不好,除非脑袋被驴踢了,今上唯公主一女,且与大皇子荣绵是同胞兄妹,可知公主殿下的尊贵。
尊贵之外,公主还代表着巨大的政治利益。
万寿宫对公主的爱重满朝皆知,今上新政失败后,许多朝中大事都要问太后娘娘的心意。随着太后日渐年迈,太后手中的权力会传给谁。
公主不一定能全部得到,可公主这样得太后喜欢,太后不会不为公主考虑。
郑太后初掌权时就已将太.祖皇帝“女子不得干政”的训诫碑送到太.祖陵前,让太.祖英灵日夜赏鉴。
所以,荣烺不会似嘉平大长公主,靠下嫁武将得到话语权。她也不会似顺柔长公主,困于豪门联姻而两败俱伤。
荣烺将是自太.祖立国以来,最据天时地利的公主。何况,公主本身便是宗室,与宗亲也有天然联系。
要知道,荣烺又是被太后娘娘一手养大的,她的人品、教养已经有太后娘娘做背书。
一个性情稳定的,养在太后膝下的,今上唯一公主的下嫁,代表什么。
这代表——
公主与勋贵联姻,那么,勋贵集团便能借助公主在朝中站在更稳,甚至,更进一步。
公主与武将联姻,武将便会拥有更多话语权。
同样,如果公主下嫁清流,如今朝中分散的清流势力会瞬间朝公主靠拢,进而向勋贵浸透。
郑公府能先一步向郑太后提出联姻,是郑家拿下一代凤仪宫之主的位子,以及与郑太后这些年的血脉亲情,才有这样的机会。如果郑衡不合适,郑家立刻会筛选其他郑氏子。
只要公主愿意下嫁,郑家一定会促成联姻。
争夺驸马之位的人,绝不会比盯着下一任凤仪之主的人少。
窗外的天渐渐阴下来,转眼便是一场鹅毛大雪,反映的室内格外亮堂。花几上腊梅开的格外娇艳,暖若三春的屋室内,郑衡叹口气,“公主现在的年纪,不一定知道她的亲事代表这么多的利益权衡。”
“你不应小视公主。”郑国公道,“公主身在皇室,天生便在这权利场内。公主很快会长大,会超越我们这一代老去的人,成为天下举足轻重的人物。”
郑衡的出身,自会不会有“女子不得干政”的蠢想法。郑衡唇角微翘,“给祖父说的,我心里没底起来。”
郑国公笑了笑,“只是给你提个醒,娶公主的好处是无尽的,可同样,你得付出真心真情,用心待公主。”
郑衡摸摸鼻梁,露出些少年气息,“先争取不让公主讨厌。”
“公主讨厌你么?”
“那倒没有。”郑衡摇头,“现在不能想这事,我一直把公主当妹妹。等公主大了吧。若我得入公主的眼,便是我尚主。我不成,就让阿徽试试。”
“只是趁我还有力气,跟你提一句,这话不要再往外说。为事最忌泄密。”
“我明白。”郑衡心下十分佩服祖父,都这会儿了,还能给他操心这么件大事。郑衡想,我祖父上辈子肯定是个顶级算盘,真的太会算了。
好在郑国公没有透视人心的本领,不然,非从病榻跳起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