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炽热的阳光兜头洒下,将杂草丛生的废弃小院映得生机勃勃。
一边是国色天姿、行事直爽的未婚妻,一边是潜伏身侧,诡计多端的未知物种,我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我又不傻。
拜托你把脑袋里晃荡的水排一排,我怎么就诡计多端了?
关珩眸中微光一闪:你若真刚被唤醒,怎么知道伤我的是个女人?
谢子游: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拳头紧攥,漂亮的琥珀色瞳孔中满是呆滞,忍不住在心间将关珩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剧本跟说好的不一样!
寻常龙傲天主角不都该大喜过望,嗷嗷叫着求拜师吗?
这垃圾主角想的也太细了吧?明明是做大事的人,能不能不要卡这些细节问题?
谢子游无语期间,关珩已经慢慢挪出了房门。
少年光洁的额头上浮现密密的汗珠,他紧咬下唇,步伐却坚定,锋锐的草叶从他结实的小腿上刮过,留下一片细红的纹路。
四肢如灌冰雪,沉重得抬不起身,胸腔也似有碎刀片剜刮,冰棱支棱着尖细的刺,毫不留情,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关珩不得不每走一步,便停下来休息许久。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浮尘在久无人迹的废弃院落中肆无忌惮地飘荡,少年眼角也似乎蒙上一层灰白,憔悴至极。
谢子游看得心肝颤。
他正苦思冥想,试图找个理由破解主角的戒心,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来者嗓音娇俏,婉转如黄鹂。
少爷,您怎么出来了?
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那是个眉眼清秀的姑娘,一身淡粉色襦裙,娇艳可人,令人想起春日冰雪初融,枝稍悄然绽放的迎春花。
虽是下仆装扮,这迎春花身上的衣服料子却十分柔软顺滑,在阳光下折射出波光般的光晕,显然是上好的绸缎。
关珩尚穿着晨间那条棕色下衣,手脚不便,上身也套得十分凌乱,两人并列而立,一眼望去,倒像那姑娘是主子,关珩是下仆了。
谢子游看得眉头紧皱,心中隐隐感觉不妙,另外两人却仿佛习以为常,并未有异议。
花枝招展的姑娘快步走到关珩身边,妩媚杏眼中泫然欲泣,扯着衣袖黯然道:少爷,他们夺走了您的院子,我没办法,只能暂时将您搬到这里。
哦。关珩望着少女,眼眸中浮现出淡淡笑意,随口道,没事,这里乱了点,但也安静。
姑娘点点头,眸光中涟漪浮动。
纤纤玉手从袖中探出,长袖折起,露出少女手臂上一片深红色疤痕。
她递给关珩一个食盒,食盒由红木制成,表面刻着精致的花纹,一打开笼盖,属于水果的甜香之气便扑面而来。
少爷半天没吃东西了。这是红儿去厨房亲手做的点心,少爷最爱的香酥苹果,少爷吃一点吧?
毕竟以后恐怕很难吃到了。
娇俏的侍女长睫微敛,眸色悲悯。
谢子游眯缝起眼睛,透过那水光潋滟的瞳孔,细细打量她秀丽的眉眼。
他角度偏低,恰好望见红儿垂首取食时唇角微扬,浅褐色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狠厉。
这是表忠心的机会呀!
他赶忙提醒关珩:小心点,你这侍女有问题。
关珩:我知道。
少年在心底轻叹一声。
他与少女自幼相处,彼此之间极为熟稔,只看神色表情,便能大概猜到少女此刻心情。
鄙夷、忐忑、略带紧张又饱含期待
迎着少女复杂的眼神,关珩接过食盒,捻起一块果酥,却不立即放入口中,只在阳光下反复翻动,细细瞧看。
红儿目光闪烁:少爷,快吃啊。
不急不急,关珩说,让我好好享受一下,毕竟以后恐怕吃不到了把我扔到这种偏远小院,父亲可是想让我自生自灭?
红儿眼眶登时红了。
泪珠在她妩媚的杏眼中来回滚荡,少女娇声道:少爷,老爷他是一时糊涂红儿相信您,您一定能好起来的!
这不是能不能好起来的问题算了。
关珩摇头叹气。
他望着眼前娇俏的侍女,目光澄澈又悲伤,一时间令红儿心神震颤。
她刚起疑心,心想少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下一秒关珩的目光归于沉寂,明亮安静,一如既往。
关珩在心底问谢子游道:你的功法能解毒吗?
谢子游立即道:分什么毒,也分什么境界,不过这种小毒铁定是能解的。噬天嘛,连天都吞得,一点小毒素,毛毛雨啦。
关珩点点头。
他悄然运功。
一股比之前更锐利的疼痛骤然席卷周身,仿佛数万把尖刀贯体而入,将经脉血液每一处末梢都搅得粉碎这股力量的确击碎了他体内凝结的寒冰劲,但同时以更强的力道粉碎着他周身穴位,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少年面色骤然一片惨白。
仿佛数以千计的细小刀片窜动于体内,正毫不留情地切割着他堵塞的经脉,剧痛加身,宛如凌迟。
谢子游心弦紧绷,慌忙指引他:忍住,忍住啊!不破不立,你快收拢玄力,汇于丹田,凝结玄丹对,吸气,呼
关珩突然在心底道:红儿三岁便进了我关家,名义上是我的婢女,但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
谢子游十分焦躁:你给我专心运功!一口气运差了,咱俩都得玩完你家婢女关我屁事,看她那模样就一身反骨。
关珩:你不用回话,我就感慨一下。
唉,其实也理解,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我未过门的娘子那样,不虚伪,真性情,厌恶之人也能赤诚相待
少年语气诚恳真挚,言语间满是赞叹之意,听得谢子游几欲吐血。
他一丝不苟退婚打脸,怎么就变成真性情了?
可来不及反驳,便听关珩轻描淡写道:红儿,我娘子送我的破障丹在哪儿?
谢子游木着脸心想,真特么不要脸哦。
未婚妻、未过门的娘子,眨眼就省略得只剩娘子了果然当时那掌玄冰劲还是太轻,就该打得他半身不遂。
红儿闻言,却是娇躯一颤,仓促垂首。
她撩起一缕长发别在耳后,指尖震颤,白皙的面颊浮起大片红晕。
少女紧张得嗓音都变了调,支支吾吾道:少爷,那丹让老爷拿走了。他们、他们觉得少爷用了这丹,也不见得能好,反而、反而是浪费,不如为家族打造一个新的修行强者
关珩沉默听着,一言不发。
长风忽起,卷过少年被汗水淋湿的碎发,他乌黑明亮的眼眸中有什么慢慢沉没,淹入深邃如汪洋的瞳孔,溅不起一丝水花。
少年声音极轻,每个字却咬得很重,一字一顿道:这是父亲、长老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