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他还偏坐在她的对面,她抬眼见,忙低下头,浑身如坐针毡,索性心里开始念经,右腿刚叠上左腿,脚尖便碰上一道硬朗的肌肉,清瞳猛然一睁,感觉对面的程书聘眼神朝她看来,脚尖连忙往后缩,规规矩矩地继续吃。
没一会儿就说饱了。
这时程宴时抬头看她:“云卿,你脸红了。”
苏云卿笑笑,“暖气是有一点干。”
这话程书聘听见了,朝佣人道:“主卧多放一台加湿器。”
苏云卿朝奶奶说:“我先上楼画图了,您慢慢吃。”
等苏云卿走了,程宴时不肯吃饭,就东张西望的,然后就看见坐在旁边的便宜堂叔叔,忽然伸手摸了下他耳朵,程书聘避了下,凝眉,就见程宴时张着爪子说:“你耳朵好热啊,我的手都发烧啦。”
程书聘喉结滚了下,放下碗筷,擦了擦唇,淡声说:“我也吃饱了。”
苏云卿今晚仍打算睡在书房,但习惯在主卧洗澡,护肤品也都放在那儿了,隔着浴室的门,她听见程书聘进来的声音,心头有只兔子扑通扑通地跳,说:“我洗完澡就走。”
隔着道门,程书聘的声音从门缝钻入:“你今晚睡主卧。”
苏云卿说:“你受伤了,还是在主卧休息吧。”
那头顿了一会,才听他说:“你先洗,出来再讲。”
苏云卿加快了速度,生怕老板有什么不满意,果然,寄人篱下就是这样吧,又不是自己的家,总是客气来客气去。
她披好睡袍,头顶一块干发巾出来,就看见程书聘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张厚被褥铺到地毯上,说:“就算你今晚去睡书房,我也睡地上。”
程老板好手段。
放着大床不睡,知道她心疼——床。
睡了两天书房,她心知由奢入俭难,尤其是程书聘养尊处优惯了,加上他这大长身,根本就睡不好。
她坐在床边看他铺床,说:“铺在落地窗跟床的这一边吧,我怕晚上起来,不小心踩到……”
有良心。
程书聘眼眸深看了她一眼,见她蹲下身拍了拍鹅绒被面,像是某种默契,他们终于不用为了在程家人面前演戏而躲躲藏藏的。
苏云卿把阳台门锁上,窗帘一拉,这样奶奶打游击战的时候,他们也来得及收拾。
晚上的时候,佣人在卧室里又多放了一台加湿器,空气软绵绵地落了一层薄薄的霜,苏云卿躺在床上,背对着程书聘,起初有些不自在房间里多了个男人,好像总是能嗅到他的气息。
但她又不敢辗转反侧,怕让人听见她没睡着,于是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入睡。
漆黑的走廊里,灯火灭尽,夜风凛凛地吹着,而一门之隔的房间里,檀香馥郁,愈加浓烈,一股陌生的触摸自脚踝缠上,痒……
她下意识收了收腿,整个人蜷缩着,可那道香气带着蛊惑,拉着她坠入梦魇,她在黑暗中看见一道漆黑巨怖的轮廓,她害怕地想喊出声,可心底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心脏失序。
有股力道缠上她,迫使她仰起头,呼吸不畅地张开唇,而这时她自天边听见一道引她坠入魔窟的声音,那是一道女声,细听竟是她自己的声音:“给你一层一层卖情香,让你服侍夫君到天荒……”
“啊……”
忽然,苏云卿惊呼出声,双眼自黑夜里睁开,强迫自己从这场梦里醒来,心脏就像跑过一片森林,起伏不停地喘着。
“啪”的一声,有道微弱的灯光亮起,是墙根处的感应灯,温柔地照亮一处角落,有人唤她:“云卿,做噩梦了?”
程书聘的嗓音沙哑地落下,梦境里的画面再次冲了进来,她吓得掀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而他还问:“做什么梦了?”
苏云卿跪缩在被子里,咬着牙摇头。
被子外,隆起的包子山摇了摇,程书聘鼻翼沉呼了口气,“哥哥你冲杯奶喝?”
包子山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苏云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程书聘很快就给她冲了杯热牛奶上来,她还是埋在被子里,嗡声道:“你睡吧,不用管我。”
程书聘听出她嗓音里的颤,凝眉道:“哪里不舒服?”
苏云卿想哭,一定是她今天脑子里高频率出现程书聘的脸以致于做了噩梦,梦里他化作了狐狸精,给她下了药,要吸她的气,还要吸一整晚。
苏云卿别提多害怕了,轻咽了口气,说:“没有。”
“那你把牛奶喝了。”
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纤细的爪子摸来摸去,程书聘无奈,把杯子在她手背上轻热了下,这下小猫受惊一般缩回了爪子。
程书聘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说:“好,你自己喝。”
“灯也要关了。”
她说。
程书聘依言,抬手把灯关了。
苏云卿又说:“你睡。”
程书聘掀开地上的被子躺了进去,耳边是小猫窸窸窣窣寻食的动静,然后就是咕嘟咕嘟喝奶的声音,程书聘说:“做噩梦的话,有个办法。”
苏云卿转头看他,“什么办法?”
“古书上说的,鞋子在门口一正一反地放着。”
苏云卿怀疑:“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