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青色。紧接着,她另一只手抓着的马缰也被人抢了去。
青雁惊讶地抬起眼睛,望着骑马追来的段无错,惊奇问:“你怎么从这边来的?”
——明明御林军从那边赶来的。
段无错勒马缰,将马车停下来,扫了一眼青雁受了伤的肩膀。划破撕裂的衣袖垂着,露出血迹斑斑的皙白胳膊。段无错脱下僧衣,罩在青雁的身上,然后跳下马背,问:“谁在马车里?”
“是康王妃的表妹,恰巧遇到的。”青雁说完急急又补充了一句:“她也吓坏了,带回府去吧。”
段无错没同意也没反对,掀开车窗的垂帘。青雁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到底没出声。
单芊月怯生生地望着段无错,吓得一身冷汗。
段无错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车厢里的两个人,放下垂帘,对青雁说:“进去。”
青雁钻进了马车。
单芊月用眼神询问青雁,青雁摇了摇头。青雁伤口的血迹将她外面的僧衣都染透了。单芊月赶忙在一旁的药箱里翻找着,她说:“备着给他用的外伤药,倒是可以先给公主应急。”
侍卫将青雁原本乘坐的那辆马车赶过来。段无错在外面叩了叩门,让青雁换车。
单芊月将药塞给青雁。
换了马车,青雁刚坐下,段无错也钻了进来。原本躲在车里的闻青已经不知何时出去了,青雁便自己解了僧衣,歪着头上药。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青雁怔了怔,才将药瓶递给段无错。段无错用水囊里的水弄湿了帕子,擦去青雁伤口附近的血渍。然后将药水倒在掌中,轻轻覆在她的肩上。
“唔……”
青雁的五官立刻拧巴了起来。受伤的时候不觉得疼,此时才觉得刀刃割肉的钻心之痛。
段无错抬眼看她,见她虽然疼得皱了眉,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不疼?”他问。
“疼呀。”青雁如实说。只是她望着段无错的眸子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湿润。
段无错沉默。
接下来回家的路不算短,可段无错一直没再说什么,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检查一下青雁伤口的出血情况,直到两辆马车到了家门。
马车停下来,段无错隔着车门问:“不二到了吗?”
光头的不二喊了一声“爷”,紧接着说:“程家。明面上是程木槿,暂且不知左相是否知情。”
段无错亲了亲青雁的额角,道:“你先回府。”
然后,段无错直接进了宫。
皇帝正召集朝中诸位大臣商议政事,段无错走进大殿时,争论不休大臣停下来,诧异地看向他。
“程霁是我杀的。”段无错微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隽秀的小郎君是谁,他嘛……前文既出现过又没出现过嘿嘿.
第59章
本就安静的大殿顿时陷入了死寂。一道道目光悄悄飘到左相的身上。
左相半张着嘴,吃惊望着段无错,有些懵。
京城这样的地方,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旁人的眼睛。那天晚上程霁的尸体是从段无错府中抬出去的,这事儿不少人知道。段无错也没有故意遮掩隐瞒。
更何况,那天晚上程霁虽然是一个人扮成太监溜进府,他的两个小厮却守在外面。程霁死后,程家抓了程霁的小厮逼问,小厮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是以,程家一直都知道程霁是怎么死的。但是程家却没法将这事挑破,因为程霁溜进段无错家中的理由实在太不像话,不仅让程家没面子,也是犯了刑法的罪。
程霁溜进段无错家中想要轻薄王妃,反被杀害——这让程家怎么说?
程家一方面不甘心,一方面又不得不哑巴吃黄连。这也就是为什么程霁之死没了下文,成了悬案。
甚至,太后也是知情的。
左相吃惊段无错今日进宫忽然将事情挑破,这是为何?程霁虽然是他唯一的嫡孙,可是人都已经死了,左相固然心痛,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嫡孙至全家老小暗卫不顾。
可以说,左相一边在心里恨着段无错,将有仇不能报的冤屈都栽到段无错的头上。可另一方面,当段无错将事情挑破,左相却并不愿意。
心思流转间,左相陪着笑脸,开口说道:“湛王玩笑。天下人皆知湛王与陛下兄弟情深,代帝出家诚心礼佛,遵佛门戒律,修得菩萨心,断然不会破杀戒。”
左相的言下之意是暗示段无错若他承认杀了程霁,便是对佛门不敬,更是对祭拜先帝为百姓祈福的心不虔诚,不仅抹去他这近三年的佛门修行,也是重罪。
立刻有旁的臣子在一旁附和:“老臣相信此事并非湛王所为。”
“臣也相信。”
“年初的连环杀人案,歹徒作案手法完全一致,想来程家公子亦是遭这歹徒所害。而据老臣所知,先前的一桩命案案发时,湛王出现在旁处,且有人证。所以这命案定然不是湛王所为。”
“湛王为羿国安康鞠躬尽瘁,臣相信湛王绝非杀害程家公子的凶手!”
殿内的臣子陆续表态,高座上的皇帝仍旧是一副懵怔的表情。殿内大臣的话从他左耳进右耳出。他频频看向段无错,用眼神询问他。可是段无错从始至终面带温和微笑,无视了皇帝的频频暗示。
“老臣也以为……”
“诸位大人。”段无错含笑打断他们的话。他温和的眸光慢悠悠地扫过大殿内文武臣子,不紧不慢地道:“贫僧竟是不知在诸位大人心中是如此端正之人。”
他眉目温和,语气也随和。可是因为说话的人是他,所以谁也不敢真的把他的和善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