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外公外婆那边他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时候面对两位老人冷淡的表情与口吻。
仔细想想,他竟然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也许是有的。
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焦急又懊悔的稚嫩脸庞,年轻的Alpha在初夜醒来后不停地向他道歉,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完整,翻来覆去都只有一句:我愿意负责任。
可是又有谁问过他愿不愿意?
夏衍锦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桌面上,握起钢笔继续工作。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他伤春悲秋,难过了就不顾一切地寻找安慰的任性,是只属于小孩子的权利。
他是环夏的总裁,是夏家长子,是外人眼里夏信之引以为傲的孙子。
唯独不是他自己。
夏衍锦的身体状况似乎不是很好,普通的咳嗽引起感冒发热,连带着思维都迟钝了不少,一句话偶尔要重复两遍才能反应过来。
夏衍舟只能劝告他去就医,但药也吃了,针也打了,症状依旧不见好转,且离周二越来越近。
无可奈何之下,夏衍舟只能私底下把夏衍锦的行踪传递给了贺雨。
在市中心医院挂水。
贺雨收到消息后二话不说翘了课开车直奔市医院。
他知道夏衍锦的具体位置,但不敢贸然闯进去,只能做一会保镖的工作,暗地里跟着夏衍锦。
他把车停在门诊部外视野较好的位置,等了大约半小时,看见夏衍锦从医院里出来了。
瘦了。
脸色也不好。
眉毛总是不自觉的皱着,让人看着便生出怜爱,想将他眉间的沟壑一点一点抹平。
这是贺雨见到他的第一想法。
但他既不能上前扶住形单影只身形单薄消瘦的Omega,也做不到让夏衍锦放下压力敞开心扉。
心口闷的慌,像堵了一块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贺雨做了两个深呼吸,盯紧了夏衍锦的一举一动,在他把车驶离医院后,默默跟了上去。
大约是身体不适,夏衍锦开车的速度很慢,贺雨怕暴露,不敢跟的太紧,走到一半才发现这既不是去环夏的路,也不是夏衍锦回家或是回老宅、去夏衍舟家的路。
八车道主干线慢慢变成四车道,路越走越偏僻,贺雨不敢放松警惕,眼睛死死盯着稍远处的白色车影。
约摸过了四十分钟,白色的轿车终于停了下来,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商店里。
贺雨皱起眉,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像是在拒绝和反抗着什么。
他把车停在了拐角处,怕夏衍锦从店里出来时看到他,等到夏衍锦继续开车前进后才发动车子。
路过商店时他偏头看了一眼,满店的鲜花加重了他的不适感觉。
贺雨压下满心疑问,继续跟随。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夏衍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将车开进了一道宽阔的大铁门里。
贺雨将车停在路边,动作生硬地抬起头来。
黑色字体在白色的墙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闻海公墓。
第101章番外十一意料之外4
闻海公墓。
一个贺雨在闻海市生活十八年从未到过的地方。
小学时老师在重大节日组织为烈士扫墓,贺雨高烧进医院错过了。
后来爷爷去世入土为安,住的地方在北山公墓,也不是这里。
夏衍锦来公墓干什么?
贺雨握紧了方向盘,贺家和夏家两位老爷子是老战友,两家走动自然也密切,虽然他从小就不在家里住,对于夏家对基本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夏衍锦兄弟的母亲在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所以是为了来祭拜母亲吗?
公墓里分叉道路众多,贺雨怕跟丢夏衍锦,不敢多耽误,临近找了个停车位就跑下来,匆匆寻找着夏衍锦的单薄身影。
夏衍锦捧了一束白色的鲜花走在前面,贺雨跟在他身后几十米的位置,忧心忡忡。
从医院出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天空隐隐有要下雨的预兆,他担心夏衍锦的身体撑不住。
前方Omega的脚步终于慢下在,他在一方墓碑前站了半晌,慢慢地弯腰蹲下,将花束放在了石碑前。
明明两人相距很远,贺雨却没来由的觉得夏衍锦在颤抖。
工作日来公墓祭拜的人并不多,这块区域大概就只有他们两人,贺雨找了棵枝繁叶茂的松柏遮挡住自己,默默祈祷着不要下雨。
一定很难过吧?否则不会在这种时候来祭奠母亲。
贺雨失落地看着自己手心,如果他能一直陪着夏衍锦就好了。
一条走了十四年的路,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忘记。
天气不好,连大理石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的水雾,夏衍锦抬手,慢慢擦掉黑白相片上的雾气。
照片上的少年永远停在十五岁,笑容张扬又肆意,黑白色彩也挡不住他眼神中的万丈光芒。
在那种年纪,全世界都应该是他的。
他该意气风发幻想着征服世界,该脸红心跳对着喜欢的漂亮女孩子表白,无论怎么都好。
除了躺在这冰冷黑暗的一小方天地里。
我又来了。夏衍锦侧身坐上石阶,后脑勺靠在冰凉的墓碑上,视线停留在半空中漂浮片刻,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累极了,生病和长时间驾驶消耗了他的全部体力,如果不是怕感冒,大概会直接不顾形象地躺下去。
这么久没来看你,不会生气吧?他自言自语着,想起秦炎那张总是傻乎乎对着他笑的脸,顿了顿,低声道:肯定不会,你从来没有对我生气过。
秦炎,我
我好累啊。
积压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得以释放,夏衍锦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话唠的时候,可说出口的话完全不受他大脑控制,开了口就停不下来。
前段时间,衍舟他公开了自己的Alpha身份,嗯,是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Omega,是个很温柔很漂亮的孩子。
身为哥哥,我当然是为他们高兴的。
但是家中的长辈似乎并不那样想。
夏衍锦回忆起二叔三叔的厌恶神情以及外公外婆的冷漠,心中一痛。
二叔三叔他们你也知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一家人,这么多年过去也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现在爷爷把权力彻底交给了我,他们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抬手,将手腕覆在自己的双眼上,说话时不自觉地攀上了颤音,前天外公过生日,我买了蛋糕回去,但是、但是他不要我。
腐书网和商业世家似乎从古至今都有一条鄙视链存在,夏衍锦的外公外婆祖上三代无一例外都是读书人,近亲也都在教育系统工作,不是老师就是教授。
当初他的父母婚姻遭到了娘家人的极力反对,单母亲义无反顾嫁给了爱情,从此和娘家的关系就陷入了冰点,甚至还迁怒到了孙子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