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要避开的人都已经避不开了,遮掩也没有意义。
两个人睡在一起,体温挨在一起,热得快要融化,迟言却丝毫没有自觉,非要往俞简那边凑。
俞简也相当没有底线,敌进一步他退一步,乖巧温顺得让迟言咬牙切齿。
要不是两个人才定下来,怕吓着俞简,他真的
迟言深呼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制止住了自己都觉得不太恰当的禽兽想法,只伸出手把人拉过来,俞简的头埋在他胸膛里,枕着他呼出在自己胸膛上温热的呼吸。
迟言低头,戳了戳俞简的眼睫毛。
又长又翘,不愧是他家的。
俞简呼吸平稳,丝毫没有反应。
迟言满足的摩挲了下手指,脸轻轻挨着对方柔软顺滑的黑发,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十分钟后。
迟言?
黑暗里传来一声试探。
回应他的是平稳的呼吸。
俞简小心抬起头,从迟言的手臂中细微谨慎的拱了出来,手脚并用,像只无声的猫一样,爬下了床。
俞简小心掩上了门,一眼就看见客厅开着的灯,他站在走廊边上,从楼梯上投下目光。
偌大的客厅,灯孤零零的打在冰凉凉的地板上,最中央的沙发上,迟妈像个小黑点,蜷在沙发上。
他拳头微攥,轻声走下楼,叫了声:阿姨。
坐在沙发上的迟妈抬起头,眼里满是疲惫,对着他轻轻点了下头:坐。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开口,但各自心里都门儿清。
俞简也不知道迟妈会在客厅里坐着,但是他知道,迟妈肯定没睡。
任谁看见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和另一个男生勾着脖子,互相撕咬着下唇,都不可能能睡着。
他出来碰碰运气,意料之中,客厅亮着的灯是迟妈打开的。
迟妈坐在沙发上,眼神熄火。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敏感,特别是在第六感上,像是嗅觉灵敏的动物,一嗅就嗅出了自家儿子和俞简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最开始还感叹俞简让迟言收了心,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但潜意识里的保护机制,还是让她拒绝接受事实,直到眼睛真真切切看见了那一幕。
透过一条门缝,两个人紧紧拥吻,不分彼此,双眸微阖,昏暗的光恍惚打在两个人身上,像是朦胧的纱,遮住了半遮半掩的两个人。
作为一个母亲,无论思想怎么开放,就算她们是支持爱就是爱,不分性别的同性恋支持者,她们也很难接受自己的骨血真的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理论上的接受是一回事,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真的要走上这条路,就感到一直心绞痛。
这不是特异独行,展现独特性格,体现我和他们不一样的表达自我的方式,而是一条泥泞不断,一步一个荆棘的血路。
太多人在这条路上头破血流,没有退路。
第68章
同性恋在这个社会,不论做多少努力和挣扎,始终是个边缘群体,他们终其一生怎么努力,怎么为自己正名,不可能被接受。
更别说,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经受多大的压力,社会舆论也好,旁人指指点点也罢,这些都不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承受的,更何况两个人还有这么长的未来要走,这份感情沉得像块没用的巨大石头,她们承受不起。
迟妈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开门见山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俞简声音平稳,丝毫没有怯意:今天在一起的。他忍不住补了句,但很久前就喜欢上了。
只是自己反应迟钝,没意识到。
迟妈声音发冷:分开。
她声音像把刀子,刻不容缓,声音里有她自己意识不到的恐慌:明天,明天我就给你们刘老师打电话,下学期我给迟言办转学。
没有她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和痛哭流涕的哀求,俞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平静的坐在原地,没有一丝慌乱,眼里只有坚定,还有一丝柔软:阿姨,您先冷静下。
您别意气用事,现在转学,可能会对迟言的成绩造成影响,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您现在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不理解不接受是正常的。
俞简的语气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反而像两个人身份对调,迟妈此刻像是个慌乱的孩子,说出口的威胁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迟妈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她冷笑声道:冷静?冷静看着你们在一起?她揉揉自己的眉心,意识到确实自己情绪有点过激,柔声劝道,
你们还太小,什么是一时冲动,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你们都分不清楚,各自分开,安稳冷静下来了,等心智成熟了,还能做好朋友。
迟妈这番话说得算是很委婉,但委婉之中透着不加掩饰的敷衍。
俞简目光烁烁的看着迟妈,眼中柔和:阿姨,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心智够成熟,分开两三个月也好,分开两三年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可能有想清楚成为好朋友这一说,因为我们已经想得够清楚了,我们之间就是喜欢,非彼此不可的,不能替代的那种喜欢。
迟妈倒吸一口冷气,闭上眼:行,就算你们之间是喜欢,不是一时冲动的好感。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过来人的悲悯:那就永远别见面了,我会送他去国外,时间会冲淡一切,你还小,现在不懂,以后就懂了。
迟妈自以为这个威胁够分量,并且,她也真的不是说着好玩,把迟言送到国外,在国外上大学,乃至工作,都不成问题。
或者等不到大学毕业,迟言记忆里关于俞简的那一块已经被时间冲刷掉了。
迟妈经历过太多,对于年轻人的意气用事,一时冲动,她都再了解不过,这些弱点她抓得牢牢的。
意料之外的,俞简没有激动,平静道:阿姨,你看不透本质,我说了,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分开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一年还是两年就有什么变化,他转学了,我可以等到高三毕业,和他念一个大学,如果他真的出国了,我也会追着他飞到国外。
迟妈像是听笑话一样:你知道考那所大学需要什么成绩,需要多少钱吗,有多少个名额吗?你学过这个国家的语言吗?能保证交流不受阻碍吗?
俞简抬起眼皮,看了迟妈一眼:我现在做不到,眼神盯着地面,声音低垂,以后可以。
俞简说这些,不是想让迟妈现在相信他,而是让迟妈相信以后的他。
俞简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像珠子一样,砸到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也落到迟妈心上。
您可能觉得我年少轻狂,说的话都是在逞强,俞简苦笑了下,有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也或许确实是,但是,万一就逞成功了呢?
迟妈有点出神的看着俞简。
俞简眼神有着少年特有的纯净和澄澈,迟妈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他的眼神,她以前以为那是不谙世事,横冲直撞,现在才认清那不是不谙世事,而是看透世事之后的风雨无阻。
迟妈不知怎么的,心里那块石头就那么缓缓落下来一点,心里固执不肯退让的那部分,突然就有了动摇。
她突然想起,迟爸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少年眼底仿佛装着整个世界,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他。
眼前的人和那个少年的模样被重合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迟妈沉默了半晌,打破沉默开口,像是最后的挣扎:你有没有想过,这条路有多难走?多少舆论压力,别人的指点,你想过吗。
俞简轻笑,像是两个人在谈笑,语气轻快道:我不在乎。
阿姨,迟言高中转学还是大学去国外留学,或者这条路是不是走不远,我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迟言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