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陡然撞入视线内,林和西撑着下颚朝他扬唇,我。
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游重的目光从林和西那头异常打眼的茶棕色短发上方平掠而过,触及他耳垂上的银色耳钉时,眉头甚至还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他对后排举手的几个人道:我们只要两个。
最后,游重四人组了后排两个男生,林和西加入了另一组。后排男生去交组队名单时,林和西也起身离开了原来的座位。并未注意到他是朝讲台的方向去,剩下五人商量队长人选。
片刻过后,交名单的男生久等不回,反倒是林和西,又走了回来。只是原本的位置已经被杨卷坐了,他退而求其次,在游重前排的位置坐下。
游重冷眼瞥他,沉声提醒:按组坐。
林和西侧过脸来懒懒答:我是按组坐啊。
游重没有再搭理他。
待老师在讲台上宣读分组名单时,众人才察觉出不对劲来。组员名单中竟然有一人,被直接替换成了林和西的名字。
意识到被摆了一道,周煊从后方拽住他的后衣领收紧,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道:这里没有人待见你,我劝你不要凑上来找揍。
林和西回过头去,脸上还挂着笑意不变,理由随口就来:我只是想和游重一组,你是太平洋警察吗?他缓缓吐出后半句话,管这么宽。
再说了,林和西倏然抬眸,面上笑意瞬时敛得干干净净,声音很低,却一字一顿,尾音微妙上扬,难道就只准你用手段换掉我的课,不准我用手段换掉你们的队友?
第3章酒吧又见
林和西按住周煊拽在他衣领上的手,将对方的收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游重没有阻拦他的行为,却看向林和西,面露讥讽,要想别人不和你作对,自己就不要想着先去和别人作对。
林和西似笑非笑,我每天正常吃饭正常上课,怎么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惹到你们了?
游重道: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中清楚。
林和西愈发莫名和无辜。
游重看着他那副模样,再搭上他那张五官生得好看且神情生动的脸,以及茶棕色短发和耳朵上的银耳钉,却只觉得他是在故意装傻,心中厌烦又增几分。
只是分组的事已成定局,老师亦在课上明确表示,分组名单将在网上进行信息登记,不再接受任何更换小组的行为。
两节课下来,周煊始终冷眼当他不存在。将对方面上神情看在眼里,林和西反倒心情大好。
临近下课时,老师结束理论课程的讲授,要求五个小组互相交换联系方式。
游重宿舍四人本就互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他们只向另一个人要了微信号,却无人来搭理林和西。
受到冷落和无视的林和西亦不恼,深知自己故意偷梁换柱的事多少也有点恶心到他们,林和西从周煊那里受来的气又消减一分。旁人他谁都不找,却只笑眯眯地朝游重问:加个微信?
游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和西便将手伸向游重掌中松松握住的手机。
手机是锁屏状态,林和西没有密码,自然也就打不开手机。
游重冷眼看他,没有说话。
林和西的手果然轻轻落在了手机上,他却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而是抬起眼睛来,笑眼弯弯地看他。
对上他的笑脸模样,游重丝毫不为所动。
林和西眼眸更弯,搭在手机边缘的手抬起,握住游重的手腕,眼底浮起三分促狭七分故意,加嘛。
游重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冷下来,重重甩开他的手,低声警告道:离我远点。
林和西闻言,翘了翘唇角没再说话。
眼看那几人似乎存了不愿加他微信的心思,在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就起身要往外走。林和西这才稍稍正了神色,手撑着脸侧抬眸叫住他们:个人考核中团体合作成绩也占一半,你们走得这么干脆,是不想要这门课的学分了吗?
游重在过道上站定,居高临下地望他,你想要学分?
林和西觉得好笑,我如果不想要学分,就不会来上课了。
游重道:既然你还想要学分,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安分一点,不要再节外生枝,惹出任何事来。
虽不知自己怎么就莫名成了对方口中爱惹是生非的那类人,林和西却没有出言辩解,而是淡淡望向面前的人,我安分一点可以,你们那些手段是不是也该收起来了?
游重道:行。
两人口头上达成一致,互加了微信。
临走以前,游重冲他淡淡撂下警告的话:不要在微信上骚扰我,否则我会拉黑你。
林和西忍笑应下。
待那五人离开以后,才伏在桌上笑出声来。上一刻在想,对方说出那样的话,是真当自己看上他了?下一秒回忆起游重的反应,又觉得实在是有趣。
从教学楼里出来,林和西没有回学生宿舍,而是径直出了校门。大学三年来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情,假如不是周煊从中作梗,辅导员查寝时向来都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校内传他夜不归宿是在校外和那些男男女女厮混,藏在谣言下的事实却是,他在校外租了房子。大学同学因为那些愈演愈烈的谣言而避开他,林和西也懒于开口去辩解。
他自出生起就要被迫与私生子的头衔绑在一起,长大成人这二十年来,更是变得对自己的名声愈发不怎么在意,如今少了大学里那些浮于表面的人际交往,一个人更是乐得清净和自在。
只是这天晚上,林和西却还是被宁南的电话给扰了清净。
大概是有谁过生日,宁南打电话叫他去酒吧玩。
林和西应了下来。
他并不喜欢宁南,宁南对他也是虚情假意。
可自打他离开巷子里破旧矮小的居民楼,迈入林家的那天起,他就被自动划入了宁南所在的交际圈子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概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私生子就该和私生子待在一起才对。
这没什么不好的,林和西想。
至少在听到学校里那些有关他不堪入耳的流言时,林家的正牌太太和正牌少爷就不会再整日紧紧盯着他,疑心他肖想并且意图算计林家的家产。
这大概也是目前为止,林和西还能容忍宁南那些小打小闹,且一直和对方维持表面朋友关系的唯一理由了。
林和西没有回租的房子里,而是直接在校门外打车去了星期八。
宁南和其他几人就坐在朝向舞台的卡座区域里。桌上摆着已经开瓶的红酒和明显被动过的生日蛋糕,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并没有等他。
林和西并不在意,也没有出声叫他们,自行走入卡座区域,在宁南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来。
宁南从前方台上的性感热舞中收回目光,转过脸来将手边的高脚杯推给他,语气相当敷衍地问了一句:要吃蛋糕吗?
林和西淡淡道:不用。
他在沙发里坐了片刻,舞台上跳舞的年轻女孩就下场了。酒吧里的常驻DJ上台打碟,灯光如暗影流动般投入舞池内,客人们渐渐朝舞池中央涌去。
宁南叫上身侧所有人去舞池玩,林和西也从沙发里站起来,慢悠悠地缀在他们身后。舞池里人很多,林和西神色散漫地站在人群外围,踩着耳旁节奏有力的音乐轻轻晃动身体。
穿吊带和热裤的长卷发女孩朝他贴过来,脸上妆容浓艳而妖冶,分辨不出是大学城的学生还是已经工作的单身女性。林和西抬手扶在对方的肩头,想要将她推开。
眼前却长光一掠,有暗红色的灯光从二楼滑过。林和西按在她肩头的那只手顿住,下意识地眯眼朝楼上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