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九 !
“相爷什么意思?”姚氏脸色顿时灰败而苍白,“相爷这是嫌弃妾身了?”
宋相爷回身意味深长一笑,“你说什么意思?”一甩袖子扬长而去。留下姚氏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她满眼都是讥诮,嘴里发出冷笑,什么叫姚家的家风一脉相承?当然他明明已经成婚在即,为何还要招惹自己?她都已经死心绝望,是他跑来寻她,说此生必不辜负!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宋承熙坐着喝茶,管家立在他跟前,微弓着腰,“大公子,您瞧着这些奴才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老奴就待带下去重新挑。”
宋承熙抿了一口茶,这才撩起眼皮子,“行了,就他们吧,先用着看,要是有不合心意的再劳烦管家调换。”
“应该的,应该的,这都是老奴该做的。”管家一叠声地道,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向下头站着的奴才训道:“以后你们就留在大公子院子里,好生当差,若有那偷奸耍滑的,不管是哪个,立刻全家赶出去。”
不能怪管家说的这般严重,因为他已经在相爷那里吃过挂落了,相爷也没疾言厉色,就淡淡地问他怎么给大公子院子里安排的人。他当场就羞得老脸通红,几辈子的老脸都没了。大公子院子里的奴才哪是他安排的?那是夫人安排的呀,不过是借了他的手而已,他真后悔当初没有拦着一些。可这事他能往外说吗?这锅再黑他也得默默背着。
现在相爷让他给大公子院子换人,他能不小心谨慎吗?大公子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不仅中了举,还说了一门好亲事,连相爷都看重多了,以后相府谁说的算还不一样呢。
站着的奴才心中一凛,小心地窥了面无表情的大公子一眼,心中便有了数。前车之鉴还在那搁着呢,他们可得吸取教训好生当差,他们可不想也被撵出去。
宋承熙看了一眼越加恭敬的奴才一眼,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这院子可算是规整起来了,也不枉他豁出去闹了这一场。他将要娶妻,总不能让他媳妇出手替他整治下人院子。
姚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可把桃花笑死了。她转身就把这事当笑话说给安慧茹听了,安慧茹自然告诉了平湖长公主。平湖长公主跟安驸马感叹,“姑爷这人早晚是要一飞冲天的。”寻常男子大多爱惜脸面,即便中了谋算也不过是掩着,他倒好,接机就闹了起来,还专门寻他爹那人多的时候闹出来,丝毫不介意丢脸。这样心黑脸厚之人在官场上才走得远。
安驸马也有同感,“好在承熙这孩子为人清正,不是那等奸邪之辈。”要不然他可不放心闺女下嫁。
平湖长公主嘴角露出笑意,“那是,不是好的小九能说给咱家慧茹?”一副很骄傲自豪的样子,似乎在说:瞧吧,本殿下娘家也是有人撑腰的。
安驸马也笑道:“那倒是。”
夫妻两个又把阿九感激了一番。
宁非一进他娘的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劲,所遇的奴才全都噤若寒蝉的样子,“这是怎么了?”宁非问过来迎他的玉雀。
玉雀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夫人和大将军吵架了。”
宁非眉心一紧,加快脚步朝主屋走去,入眼就见他娘沉着脸坐在座位上,看到他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小非来啦,饿了吧?娘这就让开饭。”
看这样子是吵得很凶了!宁非拉住宁氏,“娘,不着急,我还不饿。爹又找您什么碴?”在宁非看来,他娘的脾气还是挺好的,吵架肯定是他爹的不对,不是他偏心,实在是他爹那人瞧着又神武又能干,其实有时候可牛心左性了,明明没事他都能鸡蛋里挑骨头,用阿九的话说就是脑回路跟别人不大一样。
宁氏顿了一下,“没事,就嚷嚷了两句,你别跟着操心了。”她不想让儿子知道,爷俩的脾气都暴,她儿子又不像徐令宽是他的心肝肉,前些日子儿子还是被他派人绑回来的,爷俩也是对上肯定是她儿子吃亏。
宁非不赞同地看向他娘,“娘,您就别瞒着我了,您都是有儿子的人了干吗还忍气吞声?您要是不说我就去寻爹问了。”作势便要转身。
宁氏果然急了,“瞧瞧你这脾气,娘就怕你这样。那是你爹,你们父子俩闹起来多不好。”
宁非道:“我这不是着急吗?您跟我说不就行了?”
边上的嬷嬷也劝,“夫人,您就跟大公子说吧,这可关系到大公子的终身大事呢。”
这下宁非更坐不住了,“娘,是不是因为我的婚事?”
宁氏迟疑了一下便点了头,“你爹要给你订下果郡王家的闺女,我就说你已经有意中人了,你爹就问是哪家的小姐,我说不知道,你瞒着没说。你爹就发火了,说这肯定是你不想成婚的伎俩,还说我惯着你,我这样会害了你的。”宁氏无奈地把事情简单说了。
其实徐其昌寻她说儿子的婚事宁氏并不生气,这毕竟代表他对儿子的关心和重视,他要是不闻不问她才要担心呢。她生气的是徐其昌对儿子的态度,一副儿子多大逆不道冥顽不灵的样子,她儿子又孝顺又听话,有他说的那么差吗?
“果郡王?没听说爹跟果郡王还有来往呀。”宁非皱起了眉头,果郡王家的两个儿子他都认识,还能说上几句话,就是果郡王本人他也见过,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看重呀!
宁氏道:“是果郡王亲自来寻你爹说的,说他闺女自从被你救了就芳心暗许,果郡王疼闺女,你也确实出色,他就来寻你爹了。”
宁非就更蒙了,“我不认识果郡王的闺女呀!救过?什么时候的事?别是弄错了吧?”自从被人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报恩宁非就怕了,遇到落单的姑娘都绕着走。
宁氏更加无奈了,“不就是你说京城治安堪忧的那回吗?那一回你不是救了两位姑娘吗?后头的那位是你三婶娘家侄女,前头救的这位便是果郡王的闺女,你让徐寿送人家闺女回府的,你可能都忘了。”宁氏都觉得可糟心了,这救人还救出错了?
宁非这才想起来,我去!他差点就爆粗口了,早知道他就任由那姑娘被人弄走卖掉算了。果郡王的闺女了不起了?他就得上赶着娶吗?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娘,您歇着吧,我去外院寻爹说道说道。”宁非抬脚就准备走,这事宜早不宜晚,要是他爹真把亲事订下来,退亲多麻烦呀!
宁氏不放心地交代,“小非,跟你爹好好说,外院都是他的人,你别跟他顶嘴。算了,还是娘和你一块过去吧。”
宁非啼笑皆非,“娘,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就跟爹好生交流一下,不会闹起来的。大老远的,您就别过去了。”他可不想让他娘过去左右为难。
宁非大步出了门,转眼就走远了,宁氏没跟上,不放心的喊蝉儿,“你跑得快,赶紧跟去外院瞧瞧。”
宁非过来的时候徐其昌正在挥毫,瞧着心情就不错,见宁非过来了,难得露出个笑脸,“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宁非拉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来,道:“是不是关于果郡王他闺女看上我的事?”
徐其昌一噎,事儿倒是这事,可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难听呢?不过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便道:“果郡王想招你为婿,我想了想觉得这门婚事不错,便和你娘商量了,你娘不大乐意,她妇人之见,你不用听她的。”果郡王本人才干不错,两个儿子也不是混的,他们家能和宗室联姻也是不错的。
宁非眼皮子一翻,“他闺女看上我我就得娶吗?她以为自己是谁?公主还是女皇?咋比圣上还脸大呢?还好婚事,你儿子娶不到媳妇了,这般任人挑拣?”
徐其昌脸黑了,“你别不知好歹,多的是人想给果郡王当女婿,这不是他闺女就看上你了吗?你小子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太不识抬举了。
宁非不屑,“我还就不识好歹了,她爱嫁谁嫁谁,反正我不娶。爹,这事咱说好了哈,这门亲事我不答应,你替我回绝果郡王吧。”那什么果郡王闺女能比得上他的阿九吗?蠢的带着一个丫鬟就敢只身往府外跑,这样的蠢货他才不要呢。
“你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的?”徐其昌也来了火气,这个臭小子,就没让他顺心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你什么事?我是你老子,你必须听我的。”
宁非抱着膀子冷嘲热讽,“请问我在大街上被人揍得半死的时候你这个老子在哪里?你又没养过我,我凭什么听你的?”
徐其昌语塞,“老子生了你!”
“放屁!我是我娘生的!”宁非张嘴就怼了回去,“你倒是想,你生得出来吗?”
“你个不孝子!”徐其昌气得火冒三丈,有说自个老子放屁的儿子吗?有吗?有吗?他指着宁非直喘粗气,“好,好,好得很!你不听我这个老子的是吧?老子进宫去求圣上赐婚!”你小子敢抗旨?
“你能求圣上我就不能去求?谁怕谁呀!”宁非毫不示弱,圣上可喜欢他了,他爹都一把年纪了,那张老脸也不好看,不定还没有他在圣上那里的面子大呢。
“滚,你给老子滚出去。”徐其昌抓起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这个臭小子是专门来气他的吧?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宁非偏头闪过,好整以暇地掸掸袍子,反而笑了起来,“那行,爹你忙着吧,儿子滚了!”出了门还不忘回头交代,“这婚事我不同意,爹你要是同意就自己娶哈!”
回答他的是徐其昌的暴怒和扔过来的笔洗,可惜连宁非的衣角都没沾到。真是的,脾气这么暴躁,难怪没有朋友。宁非拍了拍手大摇大摆往外走。
惦记宁非的可不止果郡王的闺女,还有皇后娘娘呢。她本来就想把娘家侄女许配给宁非,还没来及行动,宁非就回漠北了,为此她还懊恼了很久了。娘家嫂子为侄女想看了好几户人家,可都不大满意。也是巧了,镇北将军居然又回京献药了,这可不就是侄女的缘分吗?
皇后娘娘倒是没有寻徐其昌,她直接就找了圣上,想求个赐婚。
当时阿九恰好也在,昭明帝刚笑着说这倒是一桩好亲事,中宫无子,他很放心这两家结亲。阿九就冷哼一声。
引得昭明帝和皇后娘娘都看了过去,“小九,你觉得这桩婚事可有不妥?皇后的那个侄女朕见过一回,生得如花似玉,配得上镇北将军。”昭明帝笑着道。
阿九翻了翻眼皮,“配不配得镇北将军本人说了才算,皇兄,您问过镇北将军了吗?”
皇后娘娘温婉地笑,“圣上赐婚,这是多大的恩典?镇北将军怎么会不同意呢?不是本宫夸自个的侄女,满京城的闺秀她也是能数得着的,配镇北将军不亏了他。”心里却对阿九颇有微词,不过是个王爷,也太不尊敬她这个皇后了吧?难道是因为她无子?就这一会她就发散出这许多,难怪宫里的女人都不长命,心眼子太多累死的。
昭明帝却道:“呦,还真是!皇后呀,回头朕就问问镇北将军的意思,再问问他老子徐其昌,要是都没意见,朕就下旨赐婚。”
圣上都这样说了,皇后自然不好说不,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要臣妾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问问徐大将军的意思就行了,至于镇北将军,呵呵,还不是要听他老子的?”
“那干脆让徐其昌娶得了!”阿九张嘴就道。
“九王爷你这是何意?”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
昭明帝也不赞同地道:“小九好生说话!”以目示意他赔个不是什么的。
阿九却不以为然,“本来就是啊,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是镇北将军娶妻,自然要他同意才行呀,若皇后娘娘侄女刚好是镇北将军讨厌的类型呢,皇兄您又偏赐了婚,连和离都和离不了,绑在一起多难受,这不是怨偶吗?”阿九振振有词。
皇后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什么喜欢厌烦的,祖宗规矩多少代都是这样过来的。九王爷即便年轻,可这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阿九嗤之以鼻,“什么是规矩?规矩是用来被打破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怎么能被规矩困死?”
“圣上!”皇后脸色铁青,不满地看向昭明帝,“圣上,九王爷是不是对臣妾有什么误会呀?”不然怎么净跟她作对?
昭明帝也觉得奇怪,平时阿九都懒得理人,甚至连话都不多的。今儿是怎么了?跟皇后杠上了。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皇后得罪他了?于是他目光一凛,朝阿九看去,“小九,你?”
阿九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猛地站起身不耐烦地道:“皇兄,臣弟心情不好,您别介意,臣弟去看母后了。”连个眼风都没给皇后就大步走出去了。
“这小九!”昭明帝关怀的话都还没来及说出口阿九就出了御书房,他不由哑然失笑,看到皇后脸色不太好,他安慰道:“皇后啊,小九今儿心情不好,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孩子,心直口快,并不是针对你的。”
皇后心里恨得牙痒痒,都十八了还小,也只有圣上才当他是孩子,有这么大的孩子吗?面上却还得作出大度的样子,“臣妾听圣上的,臣妾都一把年纪了,又是做嫂子的,怎么会跟九王爷计较呢?只是九王爷这脾气在臣妾跟前没什么,都是一家人,知根知底,臣妾不在意,可别人未必就能体谅,为了九王爷好,圣上您还是多教导一二的好,好歹多懂些人情世故吧。”嘴上说不在意,却不着痕迹地上眼药,“还是一事圣上就是不爱听臣妾也得说说,知道圣上您和九王爷兄弟情深,您又年长他许多,不自觉地就想多宠他一些,可他在您跟前也太随意了一些,回头御史又该唠叨您了,这对九王爷不也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一副贤后的模样。
昭明帝却笑着摆手,“知道你是好意,只是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朕是天子,连宠着自个皇弟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满朝也就小九在他跟前敢肆意说话,敢跟他说真话实话,小九是真的不怕他,真心实意把他当哥哥。他是太多人的圣上了,可他更愿意做小九的哥哥。
“是,臣妾遵旨。”皇后娘娘恭谨地应着,“圣上,臣妾侄女的婚事?”她殷殷地望过来。
昭明帝目光一凝,淡淡地道:“待朕问过徐其昌和宁非那小子再说,小九说的对,朕是天子,金口玉言,为了不造成怨偶,赐婚还是得谨慎。”
“行,臣妾听圣上的,可要是徐大将军父子俩都同意,圣上您可一定得给赐婚呀!”皇后娘娘笑着道,丝毫看不出她心中的怨恨。
昭明帝自然满口答应。
皇后告退,出了御书房的门她的脸就耷拉了下来,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肉里,该死的九王爷,坏她的事!不行,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咽下去。
阿九到了慈恩宫依旧闷闷不乐,太后娘娘见了关切地问:“小九,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坦?太医,快传太医!”
阿九拉住太后娘娘的手,“母后,儿子没生病,就是昨晚没睡好,精神有些不济,儿子在您这睡一会吧。”他随便扯了个理由,不过想睡觉倒是真的。
太后娘娘自然是巴不得了,她的小公主还没在她这里留宿过呢,忙一叠声地喊,“蓝月,蓝月,快伺候小九安寝。”拉着阿九的手,“来,母后陪你进去。”
蓝月服侍着阿九脱去外面的衣裳,又散开他的头发,阿九躺到床上,太后娘娘亲自拉过锦被盖在他身上,轻轻拍着他,柔声道:“安心睡吧,母后看着你呢。”
阿九点了下头便闭上了眼睛,他其实是知道自己因什么心情不好,皇后说瞧中镇北将军,想要把侄女许配给他的时候他心里可不高兴了,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却又不能站出来大声宣告:徐宁非那是本王的男人!所以他就更生气了。
皇后的话不停地在阿九脑中回响着,阿九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没想到在太后娘娘的轻拍中他很快就有了困意,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
太后娘娘目光柔和地望着阿九的睡颜,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她伸出手想要摸摸阿九的脸,却又担心把他吵醒,便又收了回来。这是她的小公主,她的贴心小棉袄,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哄他睡觉,可她的小公主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太后娘娘只觉得心中发酸,小九啊,她的乖乖女儿呀,母后对不起你!
听着阿九浅浅的呼吸声,太后娘娘坐了好久,才慢慢起身出了内室。此时她吩咐出去打探消息的蓝月姑姑已经回来,“说吧,是哪个惹了小九不开心?”她神情淡淡的,不怒而威。什么慈祥,什么柔和,好似都是错觉,此刻太后娘娘身上迸发发出上位者的凌厉和威压。
小九这孩子她最了解了,什么昨晚没睡好,一听就是借口。小九肯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不高兴的,“圣上哪里还有谁在?”圣上与她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宠着小九,生怕他受了一点委屈。既然不是圣上,那肯定是另有其人了,“是贤妃还是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