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安引山下河水将大火浇灭,众人进废墟中翻找苏门主骸骨,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了几块被烧焦的骨头。
苏夫人挪到那几块骸骨身边擦泪,苏澈低头看着自己父母,面上阴晴不定。
施清见状,拳头都握得嘎巴嘎巴响,这要不是在幻境之中,只怕是他都要当场将苏夫人鼻梁揍扁,他指着苏澈道:若是这苏澈信了,他就是个大傻逼。
孟如归不知道什么叫大傻逼,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夸奖的话,他开口道:若是你,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是你母亲,还有一个是你师父,你会相信谁?
自然是
施清平了平怒气道:自然是我母亲。
孟如归听了这回答,他也不气:正是如此。
后面其他门派御剑而来,他们看着这幅场景,皆是议论纷纷。
为首那人冷笑道:可真是巧了,昨天刚听到有人说苏门主在这边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今天苏门主就没了,苏夫人,你说这可巧不巧?
苏夫人擦了擦泪,她坐在地上整了整裙子,道:莫门主这就是有意为难了,我们里竹苏氏从来不做那些外门邪道的事情。这次我夫君死去,也只是因为我与言幸的陈年旧怨。
与莫门主口中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有半分关系。
这莫门主姓莫名礼,在骈宜山建派。骈宜山距离里竹山近,平日里处处被里竹山压一头。如今莫里觉得抓住了里竹山把柄,自然是想要好好拿捏拿捏。
最好是将里竹山一举击垮,若是能吞下来,那是再好不过。
莫礼不依不挠:那苏夫人倒是拿出证据来,空口白舌,难以让人信服。
苏夫人道:证据,莫门主稍等片刻吧。等我们里竹弟子将言幸抓回来,您再亲自问他。
言幸跑得极快,只是还未出里竹苏氏整个管辖范围,就被里竹山弟子抓住扭送了回去。
里竹山石阶很长,他这次每走一步就数一步,一共是七百九十八阶,里竹山的罚事堂在半山腰,前面有反抱琵琶玄女。
苏夫人坐在大堂正位左侧,她身边右侧那个位置,今日坐的是苏澈。
苏澈在上面坐着等他来,等他一个解释。
莫礼见言幸进来,未等苏夫人开口,他自己抢先道:言长老,苏门主被杀究竟是何人所为?
言幸低头,看着红色毛毡毯上盛开的大片大片金纹牡丹,他不敢去看苏澈眼睛,只能低头轻声道:是我。
不是你。李庭安从外面跑进来,他刚刚安顿好后面,脸上灰烬还为擦干就这样跑进来:肯定不是你。
言幸回头:下去,在众人面前如此吵闹,你以为你丢的是谁的脸?
李庭安继续跟言幸犟嘴:我说不是师尊就不是师尊,师尊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师尊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就是就是。
他这可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众人声音三三两两传入言幸耳中,言幸低头一言不发,他反复回想苏夫人说过的话。
莫礼:诸位修士说的有理,不如咱们看看言长老是怎么解释,也听听这解释究竟通不通。
是,是有原因。言幸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苏澈,转头再看向苏夫人:我倾慕夫人已久,从年少到现在一直如此。
众人一片哗然。
我追求夫人三年有余,夫人却选择嫁给苏门主,我对夫人日思夜想,只好离开半月山,来到里竹山。
今日本是想趁着里竹山乱,将夫人带走,不曾想被门主发现,一时失手将门主杀死。
言幸说完,继续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下摆。
苏澈面色苍白,手紧紧抓在椅背上,指尖没有半分血色。
李庭安还在闹,被他的师弟们按倒在地,他在地上挣扎道:你放屁!满嘴胡说八道,谁让你这样说的。
如此说自己师父,可真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应该至少关三天禁闭,只不过现在没人关心此事。
也没有人顾得上去关他禁闭。
他们竖起耳朵,听着言幸这件事情。有些心软的人看着苏澈,摇头低声道:你看看这可不是造孽?做人家师父竟然还觊觎人家母亲。
就是就是。
李庭安挣扎着:胡说八道,我师尊胡说八道的啊,你们不要信。苏澈,你不要干坐着,你起来说说话啊,你起来说说话啊,你跟师尊
嘴再张开,已经发不出声响,他看向言幸,目呲欲裂。师尊竟然给他下了禁声令。
言幸道:既然事情败露,我也不准备狡辩,苏门主确实死在我手中,因的也是陈年旧怨,这个结果大家可满意了?
莫礼还不死心,他冷哼一声:我记得里竹苏氏一直对外宣扬自己治派严谨,不曾想竟然出来这种人,苏夫人若是不严加整治,只怕是不行吧。
更何况他还杀了门主。
苏夫人点点头:那是自然,阿澈。
苏澈这才回过神来:我在。
苏夫人道:按照规矩,在山中无辜杀人,理应当场诛杀。但是言长老毕竟是你师父,对里竹一直尽心尽力,就只废掉他右手吧。
她从手中掏出平日里经常带着的一把小匕首:去吧。
苏澈默默拿起那把匕首,匕首上闪着寒光,映着苏澈一双眼睛,明明这才过了一天,他似乎是老了十岁。
他拉出言幸手腕,尚且在犹豫不决。
李庭安一着急,硬生生冲破言幸给他下的禁声令,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哑着嗓子道:苏澈,你这是想让他这一生都用不了剑,你这是疯了吧。
你这是想毁了他,他将你抚养长大,你却想毁了他。
苏澈看着李庭安:拿不起剑又如何?我连父亲都没有了,他不过是拿不起剑而已。
苏澈将匕首抵在言幸右手手腕,他靠近言幸,在言行耳边低声道:师尊,你告诉我,这些事都不是你做的,你跟我说,我只想听这句话。
是我做的,没有半分谎言。
血花四溅,匕首将手筋生生挑出,言幸咬着下唇硬是没有再吭一声。
施清几乎要拉不住孟如归,孟如归一次又一次试图给言幸包扎伤口,可是这些早已发生,他做太多也只是徒劳而已。
这里是幻境,并非人间,
没有人给言幸包扎伤口,周围人在陆陆续续散去,言幸看着那些人离开,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里竹山算是保住了。
代价是苏门主一条命和他一只右手。
李庭安爬到言幸身边,他嘴角一直在流血,他哑着嗓子道:师尊,你疼不疼。
他摸遍身上,试图能够找到一点能够止血的药粉。
但是没有,他身上连可以包扎用的布条都没有。
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跪坐在大厅中失声痛哭,只是因为找不到伤药。
言幸犹豫了一下,将李庭安抱在怀里。他知道李庭安不仅仅是因为疼,他更是害怕他们三个再也回不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