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并不是故意想要冲她,所以话说完,自己又有些懊悔,正打算说两句软化缓和下气氛,却听到何氏撇着嘴说:“家里旧的床单子随便扯一块,咋不能用啊,好像就大嫂疼孩子,显得咱都是后娘似得。”
王氏虽然把之前嘴里的话咽了回去,但也不愿再和何氏起口舌,说道:“这是新布,结实。”
何氏暗暗嗤了一声,头伸到井口探了一眼,“挖出水了吗?”
陈氏见王氏没有搭腔的意思,接话道:“出水了,再挖不出,咱也不挖了,实在是挖不动了。”
何氏笑着说:“所以咱娘才说这是瞎折腾嘛,外头那么大一条河都成了水沟沟了,地下哪还能有水,这不是说书吗?”
陈氏有些尴尬的看着王氏,她只是随口说一句,没想到二嫂会借机这样说。王氏冲她理解的笑了笑,表示无妨。
“娘,我以后买好多布给你做衣服。”沈华突然笑眯眯的插了一句嘴。
王氏愣了一下,接着笑了,眼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好好,现在我陪你折腾,以后我就等着享你的福。”小闺女是个敏感聪慧的孩子,好像总是在担心给自己添麻烦,所以旁人稍有一两句说辞,她就会堵回去。王氏有时候会想,家里孩子多,她又是最乖巧的一个,所以平日里自己是不是忽略她太多了。
何氏咧了咧嘴,不咸不淡的说:“咱家花儿可是家里最能耐的孩子,就是咱沈家沟,也没几个娃能比得上。”
和何氏相处多了,就知道她喜欢用这样的语气讽刺人,沈华脸皮厚破天际,根本不在乎她怎么说,依旧笑眯眯的应道:“那是啊,我会帮着娘赚钱,又乖巧不惹事,我娘最有福气了。”
春溪看了沈华一眼,捂嘴笑,嗔她,“不害臊!”
陈氏和小陈氏也凑趣说想养个花儿这样的闺女。
何氏强笑笑,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收,收不回来,打,打不进去。
她又站了一会,觉得实在无趣便走了。
竹竿全敲进去后,又用麻绳交叉着饶了几圈防止单个竹竿歪倒,这个井才算打完。
沈家人看到有水出来还是挺高兴的,虽然水打上来是浑浊的,但如果真闹天灾,浑水也能救命。
原本这个时候该插秧了,可农户们等了又等都不见下雨,只好改种黍子,再不趁着河里还有点水,连耐旱的黍子都种不成。
南阳河的水终于在二十天后彻底干涸了,不少人沿着河道把还活着的鱼捞回家吃。沈华之前腌了一批,这会又腌了一些,再多盐就不够用了。
陆陆续续的有村民到家中来借粮,乡里乡亲的,还没到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人总是不忍心看着别人死。
就连沈婆子那么扣的人看到饿的面黄肌瘦的乡亲,都会抓几把谷子给人家。
世道艰难,不少人都进了山里,可山里的野兽也正因为食物的减少变的更加危险凶猛。没有猎户的手段就进山,十有八九回不来,久而久之就没人再进山了。
老天仿佛发了疯,就是不下雨,听说很多地方都拿童男童女祭了河神,祭一次不行,祭两次!
沈华每每听到沈婆子和人谈论这些,就远远的避开。
越活不下去,就越绝望,越迷信,越愚昧!
进了五月,整个沈家沟的人都紧张起来,快要麦收了,即使收成可能只有往年的一半或许更少,但在这时候,可是能救命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紧盯着这一波粮食!
沈华家现在连做饭都不敢用大灶,怕炊烟引来别村饿疯的人。可即便这样小心翼翼的,沈家沟不同于其他村子的状态依旧传了出去。
因为李家村的人总看到海生媳妇往娘家跑,每次都藏藏掖掖的回来,有心人找到小妮子套话,才两三岁的孩子懂得什么,就把她娘回姥娘家要米粮的事给抖落了出来。
沈秀才家居然还有闲粮养他大姐一家子!
沈家沟收麦子在打场的时候,场地里涌进一群暴徒,有人认出那是李家村的人,两村人就挥舞着手上的工具打起来。李家村来的都是老汉,手里有力气,场子里的妇人哪打的过,瞬间就落了下风,等地里割麦子的男人们闻着信赶到场子里,场子里的粮食已经被抢了大半了。
gu903();场子里一片狼藉,有的妇人们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满脸绝望,有的不顾众目睽睽,就把地上散落的麦子往自家麦堆里扫,还有的哭天抹地,更多的,默默把剩下的麦子收进麻袋里,这么点麦子,也不用在场子里晒了,拿回家晒去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