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听见动静进来,心里不乐意,春武生病,谁心情都不好,小妹也是想帮忙,阿奶咋还凶她呢。
她噘着嘴上前拉着沈华就走,“夏大哥说的药材那是有钱人家吃的,咱听都没听过,胡大夫开的药才十几文钱,你能从药方看出啥来,大武的事自有二叔二婶操心,你舔啥乱,姐带你玩去。”
沈华即使心里有点委屈也被春溪的维护抚平了,她和一个老太太计较什么,而且春溪的话也给她提了醒,或许不是胡大夫医术不够,而是开的药材都是穷人家吃的,药效不够。
她拽住春溪,回过头慢声慢语的说:“阿奶,大姐说的对,胡大夫开的药材都是穷人家吃的,可大武哥的病普通药材难治。我刚刚只是想看看药方上有没有夏大哥说的川贝母,可胡大夫的字我实在认不出,阿奶不如请旁人看看?”说完也不管沈婆子黑沉着的脸,和春溪出去了。
……
家里出再大的事,地里的活都不能耽误,沈老头和儿子们从地里回来,锄头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沈婆子拉到厅堂去了。
她指着药方上的字问:“你瞧瞧,有没有川贝母?”
沈老头懵头懵脑的不懂沈婆子啥意思,他虽然识得字不多,但母字还是认识的,逐字看了一圈,摇摇头说:“没瞧见,你要干啥啊?”
沈婆子一拍桌子,激得两眼冒火,气呼呼的骂道:“我好好的孙子就被他耽误了,不会开药方就别当大夫,咱是那舍不得给孩子用药的人家吗?尽开一些不管用的药材有个屁用,我要找他算账去!”
“你咋咋呼呼的干啥呢?”沈老头还是没听明白,胡大夫药方开错了?
不能够啊。
沈婆子越想越气,抄起沈老头手里的锄头就要出门,还道胡大夫比镇上的纪大夫人品要好,现在看来都是一路货色,开的药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白花了几十文钱。
她指着药方,气呼呼的喊:“老头子,喊上儿子,你跟我一道去。我说咱家大武为啥一直咳嗽不见好,那是因为胡大夫给咱开的都是些便宜药材,就跟地里的肥似得,肥力不足,那庄稼能长的好吗?这可不就是害人吗?”
沈婆子声音大,全家人都被吸引到堂屋来,沈老头这会也听明白了,皱着眉头说:“一天到晚的瞎嚷嚷啥,还不够让人看笑话的,这十里八乡的都是吃的胡大夫开的方子,人家咋好了?大武不是普通的受寒,他是掉进河里了,春水有多寒啊,那病情加重了能怪人胡大夫吗?你可别惹事了,见天的听风就是雨的,还嫌家里不够乱。”
其他人也来劝:“是啊,娘,我上次咳嗽不也是吃的胡大夫的方子吗?大武底子弱,鼻涕拖了几个月了也不见好,可能是病上加病,也不能怪大夫。”
沈华在一旁除了无语根本没有别的想法,遇到不讲理的人你说什么她都能想歪了。
沈婆子倔劲犯了,一个个劝她,她反而更觉得就是胡大夫的错,嚷着要去找架。
最后还是沈老头发脾气,她才消停。一家人坐下来吃午饭,沈华以为这茬就算过去了,没想到沈婆子突然问:“花儿,你刚才说的川贝母治咳嗽不?夏小秀才咋说的?”
感受到沈老头投来的责备目光,沈华觉得心累,一脸无奈的开口说:“阿奶,我跟着夏大哥识字的时候听他提起过,说川贝母,蒲地蓝,板蓝根治伤风咳嗽。”她瞟了一眼沈老头,接着说,“夏大哥也说了,普通人家吃不起。”希望沈老头能听懂她的潜台词,她可没有挑拨沈婆子去找胡大夫的麻烦。
沈婆子朝沈老头抬了抬下巴,表示她可不是随口瞎说的。
沈老头眉头紧皱,川贝母一两大约五百文钱,一钱就是五十文,难怪胡大夫不敢开这个药,确实不是普通人家吃得起的。
饭桌上气氛凝重,一个个大气不敢喘,也不敢动筷子,等着沈老头发话。
春溪有点怕沈老头,她担心的往沈华那边坐了坐,想着如果阿爷要打花儿,她就护着。
小姑娘的小动作让沈华心里暖暖的,她无惧的回视沈老头,在她眼里,沈老头是一家之主,如果他也像沈婆子那样胡搅蛮缠,那对这个家她真的要重新打算了。
沈老头见她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叹了口气,缓了缓脸色,端起碗说:“吃饭!”
王氏不赞同的看了眼沈华,吃完饭回屋后,拉着她开始训话,“花儿,你和夏小哥识几个字,娘不反对,可你不能觉着你识字了,就啥都懂,啥都掺和。你晓得川贝母多少钱吗,你就逼着阿爷阿奶给大武用这药啊。这世上没有绝对不能治的病,端看你愿不愿意给治,就说你大哥吧,若真想治,县里有好大夫,县里治不好,还有郡、州,总有能治的大夫。可这需要很多银子,为了救一个人,卖田卖房,全家都当乞丐去?你阿爷阿奶同意,你爹你三叔四叔同意吗?别去为难你阿爷,有时候不是不去治,不是不知道世上有好药,是只能装糊涂,可你一旦说出来,这糊涂就装不成了。你还小,你不懂。”
沈华惊讶地看着她,她自以为比古人看的通透,没想到自己却是那最蠢的。王氏的话,让她更深刻的了解了古人的思维模式,一个人的命再重要,都比不上家族的传承,为了能在这片土地上一代一代传下去,卖儿卖女的都有。
沈华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难过,悲愤,不平,不甘……短暂的复杂情绪过后,她认清楚一点,就是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在沈家人手上,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不生病,如果今天感冒发烧的人是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尽人事,听天命?
gu903();更别说,连人事都尽的不完全,沈华陡然的升起一阵恐慌,她要给自己留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