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末了谢初云先沉不住气,

你若是聪明,便乖乖的把人放了。

说着悄悄的上前了一步,方青艾却反应极大,嘶哑着嗓子,声音凄厉的喊道,

后退!!后退!!不许上前!!

谢初云只能咬着牙后退了一小步,眼神却一直死死盯着架在陈宇直脖颈上的长刀,巡夜的禁军首领很快带着大批人马赶了过来,见状俱是一惊,

大胆刺客!还不

闭嘴!

谢初云恼怒回头,一掌将那个禁军拍出了十米远,复又神色冰冷的望向方青艾,

把人放了,本督公可以饶你一命。

陈宇直能感觉这女子已经体力不支了,架在脖子上的刀都有些松,他垂眼,不着痕迹的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了自己脖子与刀的缝隙之间。

你让他们都放下兵刃!退后!不然我就杀了这个狗皇帝!

周围的禁军俱都照做了,又在陈宇直的眼神示意下后退了十来步,方青艾此番并不想再刺杀任何人了,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刑狱果真如同旁人说的那样,比鬼蜮酆都还要可怕。

她挟持着陈宇直一步步往外走,最后退到了离玄武门最近的一道宫墙处,谢初云与禁军也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始终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

陈宇直感受到自己脖子上有粘稠的血液滴落,却不是自己的,而是那女子的,他侧目看了眼对方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形,

姑娘纵然轻功了得,身受重伤想飞出去怕是有些困难

他话未说完,方青艾就恶狠狠的将刀刃又逼近了二寸,

闭嘴!

朕可以以赵氏先祖的名义起誓,只要姑娘放下屠刀,绝不会有任何人再追究此事。

那女子没说话,似乎是在养精蓄锐,陈宇直瞧见屋檐上多了许多弓箭手,顿了顿继续道,

你父亲我也是认识的,为臣,他是合格的,可为父,他却是失败的。

狗皇帝!你再胡说我一刀砍了你!

方青艾这下声音都带着恨意,然而陈宇直一字一句都似在诛心一般,

你父亲当年上谏皇帝,后被判徙三千里,其实你们全家本可不用死的,无论是你母亲,还是你弟弟,

你知道你们全家为什么会死吗?因为你父亲被贬之时,还大义凛然的指着一名权臣骂他狗官,他有替你们考虑过哪怕一丝一毫吗?他自己骂完了,一头碰死在大殿上全了忠孝的名声,现在有人说起他,也会感慨一句,啊,方大人呐,听说是名忠臣,可你们呢?

你母亲不过三十岁许,你幼弟未及弱冠,还有方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就因为他的忠义,尽数做了牺牲之物。

陈宇直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方青艾的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了当初的惨剧,母亲、弟弟、奶娘,数不清的人被绑在菜市口,手起刀落间便人头落地。

她的弟弟,是方氏宗族最聪明的孩子,十六岁便满腹经纶,总说着日后要像父亲一样当名好官,可就这一刀,万事成空。

陈宇直还在说,

她们能想得到吗,她们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只是因为你父亲。

别说了!

方青艾忽然呜咽出声,手中的长刀铿锵落地,她抱着头失声痛哭,

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父母皆逝,在这世上她已无亲人,纵然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一般。

陈宇直早在刀落地的瞬间就被谢初云一把扯了过去,霎时间无数的举着火把的禁卫军涌了上来,将方青艾团团围住。

那女子缩在墙角,无助的哭嚎着,像是天塌了一般。

虽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过她信念已塌,已无余力再做什么。

有些事情并非血海深仇,而是命中注定,你父亲本就不适合官场,他却一头扎了进来,纵然没有那一次的灾祸,日后这种事情也会层出不穷。

陈宇直说完,然后又悄悄勾了勾谢初云的掌心,温声道,

将她放了吧,估计以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谢初云闻言,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抬手,示意禁军把人放了。

闹了这一出,也没心思玩什么花前月下了,陈宇直自觉犯了错,亦步亦趋的跟在谢初云身后往宫里走,要多乖有多乖。

谢初云扫了他一眼,

下回还偷摸摘瓜么?

陈宇直默。

谢初云又问,

还苟江山么?

陈宇直继续默。

苟是得继续苟的,人生就是苟出来的。

谢初云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

身居高位,总是要万分小心的,陛下总得一一学会,日后奴若是不在了,也放心些。

不在?你打算去哪儿?

陈宇直拉着他进了内室,然后倒在卧榻上看星星,谢初云托腮,点了点他的鼻尖,

奴年长陛下许多的,日后百年,自然也是走在陛下前面。

你不是九千岁么,与我也差不离,

陈宇直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面上沉静,眼中却带了些许和软,

届时你走了,我也跟着,好不好?

谢初云笑了,

这话哪怕是假的,奴听着也欣喜。

谁说是假的。

陈宇直说,

是真的。

谢初云神色一怔,然后倒在他怀里笑开了,却是没说什么。

元景十二年,九千岁病重。

谢初云到底年轻时亏了身子,早已是油尽灯枯之状,陈宇直半月都不曾临朝了,一直陪着他。

陛下再不去上朝,只怕那些人又要在私底下骂。

谢初云依旧是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他伏在榻上,软软的笑了,消瘦的手被陈宇直紧握着。

这么些年,自陈宇直继位开始,朝臣便上折子要求大开后宫,觐选秀女,只是他一直没应,先是借口先帝驾崩未过百日,强守了三年孝期,到后来便连个理由都没有,一直荒废着后宫。

时间长了,有人看出些意思来,便说他偏宠宦官,荒废朝政,但其实,陈宇直一直在私下里开办学堂,修水路,轻赋税,利民工,只是这些事都尽数交给了谢初云去办。

谢初云当了半辈子的奸臣,后半辈子为了他,又当了回好官。

陈宇直有时累了,也是不理会朝政的,反倒是谢初云,替他一个个的将奏章改了过去。

说来奇怪,先帝在位时他巴不得对方越昏庸越好,搜罗来无数佳人,迷得他神魂颠倒不理朝政,可换了陈宇直

陈宇直当了皇帝,这江山便是陈宇直的,陈宇直的东西,谢初云

谢初云总是想替他守好的。

他叹了口气,

奴真舍不得陛下。

谢初云像往常一样,眼中露出些许狡黠,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很小的恶作剧,

方才的茶有毒,陛下要不了片刻便肠穿肚烂了。

他指的是陈宇直方才喝的那盏。

gu903();谢初云以前不止一次的说过,死了也要带着他一起,陈宇直闻言也不意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