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打好饭坐下,夏薇也来了,并且端着餐盘径直向他走来。
秦队我可以坐这里吧?
秦方越看着她没说话。
别误会,我没有故意堵你,真的工作到现在才来吃饭。夏薇马上解释道,还强调,是认真工作,虽然因为状态没有完全恢复效率低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秦方越头一偏示意她坐。
我以为除了工作需要你会离我远点。
大部分时候秦方越也不是个委婉的人。
夏薇放下餐盘,不急着吃。我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女人失恋后伤心得走不出来,神问她真的不愿忘记前男友的一切吗,她说她会好好铭记。神就让她把上一段恋情的所有细节当知识点来复习,每一天都要考试,分数不能低。没过多久这女人就受不了了,而当神放过她不再让她考试后,她之前拼命记背的东西很快就忘个一干二净。
这只是个段子,也不符合现在的情况,但秦方越明白夏薇要以毒攻毒的意思了。
他不置可否,低头解决自己的午餐,没想到夏薇还要他配合的。
表白过,被拒绝过,还见识过秦方越开玩笑,夏薇在这位年轻但无人会小觑的队长面前不再那么拘谨,直接问道:秦队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啊?能被你喜欢,她肯定也很优秀。给我讲讲你们的恋爱故事吧,知道得越多我就会越释然。
秦方越眼眉低垂,不紧不慢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水润喉,真的开始讲。
不是为了夏薇的要求,他没义务为她的个人情绪负责,只是夏薇的话让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从没对人倾诉过那些事,以前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需要倾诉的时候。
我喜欢的人仿佛想起那个人就令人心情愉悦,秦方越眼角眉梢都舒展开,含着那个未出口的名字像含着春风。
夏薇见过对人对己都严格的秦队长,见过睿智神勇的秦警官,见过嫉恶如仇的秦方越,却从未见过他露出那样温柔的眼神,不禁看呆一瞬,因此听到下半句的转折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我们还没在一起。
啊?
秦方越倒是很坦然:我还没追到他。
夏薇吃惊:你也有做不到的事!不是,我是说,你也有还没做到的事。
秦方越言简意赅:你并不了解我。
夏薇懂他的意思,无法反驳。怎么说呢,如果换个前爱慕对象对她说这话,说了也就说了,但这人是秦方越,是她敬佩的上司,莫名有点被老师批评没好好审题就乱答题的心虚感。
夏薇赶紧连番提问以跳过话题: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你的心意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秦方越首先回答最后一个:我们是竹马。
哦,青梅竹马。
不是,秦方越纠正,竹马竹马。
夏薇又愣了,发现自己对告白对象远远谈不上了解比被对方拒绝更打击她。塞了几口饭平复心情,她顽强发问:你的竹马是暂时不能接受同性吗?
同性婚姻合法化很多年了,但喜欢同性的毕竟还是占小比例,有人不接受再正常不过。夏薇觉得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他们超有魅力的队长追不到人这件事。
秦方越无意在下属面前树立万能形象,话匣子已打开,他不掩饰地露出些微苦恼表情。
我不知道。我昨晚说要去找他。
然后呢?他怎么说?夏薇比正主还着急。
他,没回我短讯。
心情有点愉快是怎么回事?夏薇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她这才发现,本来因为情绪不好担心吃不完的午餐已经快被她扫荡完了,甚至还想去添点。果然八卦促进食欲。
你打算怎么办呢?不知不觉间她语气切换成了知心妹妹。
秦方越把吃完的餐盘放在回收传送带上,神态又恢复成夏薇常见的自信坚定。
直接去找他。他说。
纪萌上午去了舞室,午饭后起身往宝荟山飞。
宝荟山是条山脉,横跨南莨、长杞两省,除了最高的孤峰,整体海拔不高。正值夏季,宝荟山一片葱茏,如一条起伏的绿带,向整片地区输送着勃勃生机。
七八十年前的宝荟山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山上山下处处荒芜,过度开采和环境污染掏尽了土地的生命力。
有的老人还记得,有一年,一个有钱的外籍环保主义者和他的朋友在山上大面积种树,本地民众自发参与,志愿者络绎不绝。
从那以后,越来越多人说宝荟山风水转旺,种啥活啥。正面例子加上政府鼓励,接连有人过来投资绿色产业。孤峰上重开的寺庙和道观,以及山后绝壁上突然出现的两尊坐佛像,也为这片地方增添了一份神秘感和吸引力。
时至今日,很多研究区域转型和听说这一段历程的人都说,当时的管理者真是天才,一系列举措仿若出自神手,令人赞叹且难以复制地盘活了整个宝荟山地区,成就了山上主题公园、森林公园、果木种植园、特色黑苦茶基地、植物研究所,山下生态农业基地、花卉繁育及交易集散地、度假乐园的繁荣局面。
如今谁要在这儿做破坏环境的事,分分钟引起众怒,扎根在此的人靠着美好的环境才有好生活,每年仅旅游收入都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这样的背景下,宝荟山热闹又安静,来来往往的人类和到处可以见的动物相对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辛劳与欢乐都被层层绿色包裹。
但山林深处也有探险爱好者和研究人员都不知道的地方,那是妖精们的居所,通过阵法与外界隔开,普通人走到边缘就会不自知地绕开去,航拍及仪器探测也窥探不到里面的真实情况。
没有年幼的小妖需要照顾,也没有重要的事业要在这里完成,大妖们通常都不在山上,各自远行,只轮流回来加固结界,确认他们自愿守护的宝荟山的最新情况。
纪萌飞到山脚,降低高度就看到下面的公路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向他招手。
他惊喜地一头冲过去,雏鸟归巢般降落在那人肩上,用毛乎乎的脑袋蹭对方脖颈。
常姨你怎么回来啦?
常鹅让他蹭得直笑,惯常严肃的脸上皱纹凑成了花。
她是鹅妖,因为开智时间晚,可以化形的时候原形年龄已经比较大了,化成的人形表面看就是一位老年女性。但面老心不老,常鹅始终走在潮流前端,脚下是折叠平衡车,身上穿着今年再次流行起来的喇叭裤和荷叶边上衣,妆容完整大方,手上还挎着国际大牌的新款包包。
纪萌拍马屁:常姨看着又变年轻了。
少洗刷我。常鹅一指轻推大山雀额头,然后点在额头正中不动了,看你是自己飞回来的,还行,还知道努力修炼。
纪萌放松身体,任她探查自己修为,心底却在发虚。
果然,片刻后常鹅的笑就收起来了。修为还是没什么长进。
纪萌只能说:我会努力的,离您上次检查还没过多久呢。
就是知道他努力常鹅才心疼。老鹅妖语重心长: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没问题,你的选择我不赞成也没法反对,但你要记得,珍惜自己也是一项重要品质,不要让我们担心。
纪萌保证:我有分寸的。我感觉得到,虽然过多干涉人类善恶让我修为提升缓慢,但不会对我造成根本性伤害。妖的寿命长,慢一点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