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万般猜测都不及看到这一抹精光来得震撼,她的心跳加快,激动与惊恐并蒂而生,让她一时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在她此时年纪尚小,加上宁沅又在面前,她假作专心致志地逗着宁沅便是了,也没人觉得她不对劲。
不多时,有宫人来禀了话,说有几位大人入宫求见,皇帝不得不先行离开。夏云妁瞧了瞧,便将母亲也劝走了,母亲已在这里守了她几个时辰,也该歇歇。
这正合夏云姒的意。夏云姒静等他们走远,又看看夏云妁:“姐姐。”
夏云妁会意,便让宫人都退了出去,待得殿门关合,衔笑问她:“什么事?还神秘兮兮的。”
夏云姒想了一想,仍是留了三分谨慎,慢条斯理道:“你说……小外甥起个什么名字好?”
夏云妁一哂,刚要开口,就听她又说:“宁沅,好不好听?”
夏云姒说这话时心惊肉跳,待得说完,就觉周围都静了。
她抬起头,看到姐姐僵在那里。透过那煞白的面孔,她似乎能听到姐姐同样发慌的心跳。
她深吸了口气:“姐姐你当真……”
“阿姒……”夏云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住摇头,“阿姒你……”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不止是重逢的激动,更有一份别样的振奋填在其中。
那么多年里,她都一边紧咬着牙关帮姐姐讨公道,一边又怅然于姐姐终究是看不到这一切了。
现下她终于得知,姐姐原来都看到了。
所以姐姐如她一样撤换了宫人,如她一样学会了争宠固宠,甚至如她一样,开始“温柔体贴”地给皇帝奉汤。
“姐姐你怎么学我呢!”她又哭又笑地说了这么句话,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要说这么一句。
视线透过迷蒙泪眼再看清姐姐时,就发现姐姐也在抹眼泪。
“不哭了。”夏云妁边拭泪边哄她,伸手攥住她的手,蓦地笑一声,“真没想到。”
夏云姒心情复杂之至,自顾自地抽噎了半晌,便又瞪她:“你不要在我和明义之间添乱!”
“怎么是添乱?”夏云妁锁着眉头,有点委屈,“我想让你好好嫁给他。”
“那也是以后的事啊。”夏云姒一脸地不快,“你过年时还给他备个压岁钱……他都傻了,我也不知如何解释。他如今还不是你妹夫呢,这些事你缓一缓,行不行?”
“行行行,听你的。你当过太妃你本事大了。”夏云妁一味地笑,眼眶还红着,一股宠溺倒已漫了出来。
夏云姒瞪她一眼,复又低头看看宁沅,同她说:“你看,宁沅可爱吧?”
夏云妁失笑:“刚生下他这会儿我还活着呢,我见过。”
“哦……”夏云姒恍悟,笑出声来,想了一想,又忽然提起,“你给我备的嫁妆我拿走了,你知道吗?”
夏云妁绷住脸:“我知道。你还在我灵前埋怨备得太多,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那本来就多嘛……”夏云姒小声嗫嚅。
那可是百余抬的嫁妆,还都用红漆木箱装着,若大大方方从宫里抬出来,百姓肯定要好奇这是谁从宫里出嫁。饶是她把它们都用布盖上了,也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个个都好奇这是哪一出。
“这回不让你用布盖着了。”夏云妁伸手帮她理了理鬓发,“这回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嫁进徐府当夫人去。”
夏云姒没脸没皮地又说:“现在可还没个徐府呢。”
“你这孩子……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夏云妁在她脸上一捏,“你放心吧,我一准儿都给你安排好。许氏、含玉,咱们一个都不委屈。还有在你身边跟了多年的那个小禄子,我查了查已然进宫了,便也着人寻了来。”
“还是姐姐心细。”夏云姒抿笑,把宁沅往挪到了枕头另一边,自己坐到床上,靠到了姐姐怀里。
无声了半晌,她一声长叹:“唉,真好啊……”
“肯定是老天觉得姐姐走那么早太可惜了。”她说。
夏云妁却摇头:“我倒觉得是老天觉得委屈你了。若没有我这些事,你怎么都该好好嫁人的。”
夏云姒便又是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浑不在意地摇摇头:“我才没什么委屈的,我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可值了。断气之时毫无遗憾,重来一次倒也不怕。”
不管不顾,有什么聊什么——上一辈子整整几十年,能让夏云姒这样的也不过就两个人,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徐明义。
重生回来,她和徐明义的感情暂且还没发展到那个份儿上,眼下能让她这样的也就只有姐姐了。
不知不觉的,两个人一聊就是一下午。聊得口干舌燥,还是没能把迟了几十年的家常话补完。
是以傍晚用膳时二人也没叫宫人进来侍奉,有的没的又说了好些。
夏云姒突然想起来:“哎……”
夏云妁:“嗯?”
“你给姐夫喝的那个汤……”她嘴角扯了扯,“肯定有问题吧?”
夏云妁冷笑一声:“不然呢,你觉得我还会有心思给他好好炖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