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打在太上葳蕤身上,冲刷着白衣上的血迹,渐渐褪去颜色。
“值得么?”缠在她苍白手腕上的燕愁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上葳蕤穿行在楼阁之间,语气冷淡:“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云湖禁地中,濮阳鸾曾经不顾自己的安危出手助她,如今太上葳蕤不过是还她这个人情。
身后天水阁的护卫紧追不舍,桑庭已死,他们唯有抓住太上葳蕤才能勉强将功补过。
燕愁余注意着她腰上伤口,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腕。
一声龙吟响彻夜空,尺余长的小黑蛇摇身一边,身躯骤然膨胀至数丈,咆哮着向追来的修士冲去。
虽然动用不了灵力,但龙族的身躯向来强横,就算杀不了他们,要缠住这些金丹境界的修士还是不难。
太上葳蕤望了一眼夜空下的黑龙,没有多言,运转灵力再次向前。
夜色中,太上葳蕤终于踏上了镜花岛,她从纳戒中取出两枚丹药,放入口中,功法运转,药力在经脉中流转,腰间伤口已经止住了血。
大雨滂沱,镜花岛上不见什么来往的弟子,太上葳蕤的唇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一双眼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日月殿中唯有濮阳鸾和容洵两人,见太上葳蕤来了,濮阳鸾欢喜地唤了一声,太好了,师姐回来了。
她上前小心地打量着太上葳蕤周身,看着染血的白衣道:“师姐,你哪里受伤了,我这里有丹药……你别担心,有师尊在,师姐一定会没事的。”
但容洵的神色中只见一片沉凝,他看着太上葳蕤,没有说话。
对上他的目光,太上葳蕤率先开口:“留影珠你应当已经看过了。”
容洵点了点头,面色却不见放松:“天水阁不会因此就放过你。”
就算有这枚留影珠,也只能作为谈判的砝码,如果真的将桑庭是魔修的事流传出去,天水阁必定会倾全力覆灭镜明宗。
“镜明宗撼动不了天水阁,今夜的事不会成为秘密,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天水阁都会要你的性命。”
这是天水阁的脸面。
濮阳鸾眼中满是泪水:“师尊,师姐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对,桑庭是我杀的,天水阁要杀便杀我好了!”
“阿鸾,够了!”容洵打断她不切实际的话,看向太上葳蕤,“少虞,你走吧。”
太上葳蕤丝毫不觉意外,从杀掉桑庭那一刻起,她便预料到了这个局面。
她从纳戒中取出云湖禁地的秘钥:“你应该认得这是什么。”
容洵目光一凝,喃喃道:“这是云湖秘钥……”
少虞怎么会有云湖秘钥,难道之前云湖禁地发生的异动,便与此有关?
“我六岁入镜明宗,无论容玦出于什么缘故送我来此,我的确受了镜明宗十年庇护,享过门中资源。”太上葳蕤的语气很平静,“今日将云湖秘钥交给你,从此以后,我与镜明宗再无瓜葛。”
太上葳蕤拂手,那枚秘钥便飞向了容洵。
她转身,没有多看他一眼。
“少虞!”容洵握着那枚秘钥,目光中露出几分悲戚之色,“对不起……”
太上葳蕤没有回头,并不打算接受这个道歉。
难道凭他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可以将发生过的一切都抹杀?
他们的恩情已经两清,从此便只有怨仇要算。
玄机楼有载,龙雎十七年夏,东域镜明宗掌教首徒容少虞走火入魔,以筑基修为越阶斩杀天水阁三十六公子,实力入地榜第一。
第42章
镜明宗内,游子方本在静室打坐,却忽然接到了传讯。
水镜在空中展开,披着黑袍的天水阁阁主看着他,声音嘶哑低沉:“桑庭已死,速擒镜明宗容少虞问罪。”
在魂灯灭掉之时,远在千万里外的天水阁阁主便知道了儿子的死讯。
就算桑庭是他不怎么重视的儿子,但在苍栖州内,敢如此行事,便是狠狠在天水阁脸上扇了一巴掌。
太上葳蕤动手时不曾遮掩,之后又故意现身引开天水阁护卫,便是坐实了是她杀的桑庭。
游子方站起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阁主是说,容洵那个弟子,杀了三十六公子?!”
“可三十六公子已经结丹,那奴婢出身的容少虞不过筑基罢了。”
这修真界,何曾有筑基修士能杀了金丹的?!游子方活了一百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你是在质疑本尊的话?”
黑袍掩住大半面容,天水阁阁主语气冷淡,并不在意太上葳蕤用什么法子杀了桑庭,他的儿子太多,桑庭的死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但桑庭死了,丢了天水阁的颜面,才是他亲自现身,吩咐游子方的缘故。
游子方立刻跪下身,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卑下无状,请阁主恕罪!”
天水阁阁主冷淡道:“如今先杀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镜明宗弟子,以儆效尤。若是镜明宗不识趣,便先换个掌门吧。”
近日天水阁才找借口吞并了几个宗门世家,此时倒没有功夫对镜明宗下手。
游子方心中一寒,将濮阳鸾的事咽了回去。他不说出来,桑庭之事便可以容少虞的死暂时作结,看在早逝的容家兄长的份上,便不要再多搭上一个洵兄弟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