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以后他都不能相信,那天他甚至连最爱的苏和都忘记了,只是傻傻地坐在那里发呆,他多想亲口问一句:既然心中有我,为何却不愿意露出一点柔情,让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可怜,我不需要那么狠辣,也不需要那么冷血。所有人都在逼着我,我不沾染血就走不出去。
其实只要给他一点暖,一点疼爱,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那些兄弟,他也许就不会那么恨了吧。
自然这也已经是后话了。
却说苏和看够了画,寻思着该回家了,只是父亲许久不曾派人来叫他,他一心想着离开,等了半天却被桂公公告知父亲要与皇上要秉烛夜谈,今儿是回不去了,苏小公子可以在宫里多玩一阵,便是住下来也是成的。
苏和今儿本想去找萧炎的,但是不想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这么晚再去打扰萧炎也不好,就连萧詹留他用晚饭他都拒绝了,刚想出去,门外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虽然陌生,但他确定自己听过,待看清来人,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萧詹的母亲吗?
萧詹正难过不能留下苏和,分明可以留宿,他不奢望能和苏和睡在一起,但好歹能多待一刻便是一刻。
第二十四章
不管怎样这位娘娘毕竟是五皇子的亲生母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在吃穿用度上也不该受委屈,苏和没想到皇上对她竟是这般吝啬,乍一眼看去,只当来人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妇人,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中已然掺杂了白发,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苏小公子做什么这么急着回去?天色已晚不妨留宿一夜,横竖皇上也是准了的。方才听奴才说你们在学习字画,本宫不便打扰,一直等到现在,小公子不会不给本宫这个面子罢?
苏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竟然会转头去看萧詹,却见那人脸上有些许难堪,更有种莫名的焦灼。
娘娘,小
萧詹却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有几分不自然地说道:谨之,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我会亲自到府上去。
烛火随风而动,那张俊逸的脸也变得看不真切。思及梦中所见,苏和有些同情他,但也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家中母亲还是在等着他们父子俩。纵然苏棠也回京了,到底是成了家的人不便在娘家久待,母亲身子本就不好,一个人用饭未免凄楚了些。
哪知苏和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客气话,眼前这位娘娘已然变了脸色,眼底卷起一阵疯狂,积压许久的怒气爆发,也不顾苏和是个客人。
如今你能耐了,倒是同那些人一般看不起我这个母亲了是吧?混账东西,若不是我护着拉扯你,你如何能有今日?这清冷的院子难得有客人来,我与苏小公子说说话有何不可?你可真是个好儿子,巴不得驳你母亲的脸面。
萧詹脸色一白,他不怕任何人,便是那些人将他踩在泥地里他照样能挺过去,唯独无法忍受这般难堪被苏和看见。
苏和是不是会在心里笑话他?不受皇上宠爱便罢,还有个这样的母亲,就算他将来登上皇位,在苏和面前还是会忍不住自卑。
苏和更是进退两难,他也着实没想到当着外人的面这位娘娘竟然这般同自己的儿子说话。原来梦中的一切是真的,年少的萧詹日子过得是多么难熬?
萧詹最怕从苏和的脸上的看到同情和怜悯,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紧抿了抿唇,强扯出一抹笑,对苏和说:先回去吧,晚些我再去看你,听话。
苏和不想留下,可还是被萧詹眼睛里的那抹恳求给扎痛了眼睛,行过礼退出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里好似一个不祥之地,分明天际繁星满天,可这里却被阴云笼罩。
不多久他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可让苏和的心颤了下的是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屋子里再吵什么已经听不真切了,苏和想从中找到萧詹的声音,可惜并没有,那个人安静的像是一片失去活力的死水,让人为之心疼。
小公子这边请,天黑透了,奴才送您到府上我家主子才放心。那人顿了顿,叹息一声:小公子不知,我家主子活得甚是艰难啊!
第二十五章
一轮银月挂在天际,苏和的身影被拉长,他一手负在腰上往前走,耳畔除了脚步声便是清亮动听的虫鸣。
这条小径太过荒凉,分明是夏天,可总有一阵莫名的凉意让他颤了颤。
日复一日不见希望,幽静又绝望,萧詹从懂事起到现在走过了十几年,没被逼疯真的是奇迹,换做他只怕一刻都忍受不得。
这一路上安静的很,连个宫人都不曾见到,苏和越发同情萧詹,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敢欺负到未来皇帝的头上,等着吧,早晚有他们哭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勾起来,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心思又不住地悄悄唾弃自己。
不是说要离他远些吗?怎么反倒向着他说话?苏和,你真是怪没出息的。
良如是奴才,即便前面的人只是个小少爷,他也不好多言。
只是方才主子的狼狈和难堪,还有娘娘的歇斯底里,会不会让苏小公子更加看不起主子?他想帮主子解释,最终也不过说了句主子活的太难了。
如何不是呢?五皇子承受了所有本不该属于他的痛苦,十几年主子从不惧怕任何人,人也变得冷漠不见喜怒,唯有在面对苏小公子的时候会变得惶惶不安,更有让他惊讶不已的胆怯。可是这样的主子才有了几分生气,让人能感觉到血是热的,是有心跳的。
娘娘时常这般对五皇子吗?
前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良如怔楞片刻,赶紧躬身回话:娘娘一直待在宫里,甚少外出,也没有能说话的人,其他宫的娘娘心里有气也会来找麻烦,时间久了,心事无解,只能拿五皇子出气。您是唯一一个愿意与五皇子做朋友的人,奴才求您不要为此而疏远了他。
苏和轻笑一声,摇头道:老天爷不忍心让他一辈子都这般,将来会有许多人与他结交,我一个纨绔子何德何能敢疏远他?最多不过是不同路的人,最终渐行渐远罢了。
那条充满血腥的路,他不想靠近,只是眼下他逼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且萧詹提及的那些字画,他着实眼馋的很,即便路上再难熬,他也会咬牙撑下去。
良如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在走出小径后不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见苏小公子看过去,赶紧上前往另一条路上引:您这边请,估计是新来的奴才,规矩没学好,这般放肆也不怕掉了脑袋。
苏和未放在心上,他有些饿了,面见圣上耗费了他许多力气,在萧詹那边耽搁了许久,虽然有用小点心和茶到底不比正儿八经地吃顿饭来得实在。
萧詹第一次满面寒霜地看着生养自己的母亲,冷声道:我希望以后来客人,母亲不要露面的好,这一次是谨之,无甚大碍,若是来人是父皇,只怕你我的脖子早已分家。您的儿子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幼孩童,无需您在横加干涉。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歇着罢。
身后的女人还在嚷嚷着什么,萧詹转身回去躺在床上,直到外面安静下来。
他闭着眼睛,心里空落落的,许久之后才听到良如的声音:奴才已经将小公子送回府上。倒是在路上差点碰到被拦住的六皇子,若是他与小公子说什么,您
gu903();萧詹猛地睁开眼,黑亮如明珠的眸子里满是笑意,轻蔑地说:口说无凭,他也不能无端端地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