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齐无人不知苏和是苏相盼了几十年才盼来的宝贝疙瘩,谈起幼子,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那混小子若能像五皇子一般勤奋刻苦,老臣也不必整日担心忧愁了。管家,你带五皇子前去。
苏府虽不大,每一处景致布置十分精致,听说是苏相照着夫人喜好精心安排,只可惜苏夫人自生下苏和后身体便不大好,这几年也甚少见客。
管家将五皇子带到院外:五皇子请,老奴先告退。小公子不喜他们随意打扰,五皇子身份尊贵,公子胆子再大也不敢训斥皇子。
虽然活过一世,但来苏和的住处还是第一次,当年苏和在乱中被人杀死连尸骨都没找到,本想到他住处缅怀慰藉相思,却被手下臣子以奸臣所居着实晦气为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他虽恼怒臣子先斩后奏却也无法因为自己那点私心而去怪罪。
今天是他们兄弟几个第一日跟着苏相学知识,苏和与六弟交好,两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好生刺眼,本以为还要再经历一次扎心之痛,不想苏和竟生病了,他又十分没出息的开始担心。
这一辈子,他不想站在苏和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更不愿看苏和走歪路受万民唾弃落得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
苏和生得貌美风流,是大齐国最俊的美男子,苏家上下对他十分疼宠,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人从没吃过半点苦头,他实在不敢想被人杀的那天,苏和该是如何绝望。
萧詹在深宫中还未知事便被皇后、贵妃的儿子打骂欺负,后来做了五十年的皇帝,抢夺皇位、驱逐蛮夷、手刃权臣从没有怕过,但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就在那道门后,他抬起手却不敢敲下去。
掩下心底那道不明的心绪,他深吸一口气,刚要敲门却听屋里传来苏和的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温润好听,只是哪有半分病痛的样子,使得萧詹嘴角浮现的笑慢慢冷下去。
苏和只着中衣躺在床上翻话本子,一头如瀑青丝散落在枕上,如玉面颊上含着浅笑,悠悠道:皇子们为治世治国而学,与他们来说是本分,我一个胸无大志之人,这辈子只要吃得好穿得暖,不被烦心事所累便知足。你难道不觉得五皇子太吓人?往后还是躲着些的好。
主子这话往后可别说了,私下议论皇子,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会招来麻烦。
这屋子里当下也就只有你我两人,若是给外人知晓,除了你多嘴说出去还有谁?你要是想活的长一些就管好嘴。话说的狠辣,与曾经的阴郁不同听得出明显是玩笑话。
这话与萧詹来说着实听不顺耳,大齐国皇子众多,为何偏他一人吓人?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想别的,要尽快扭转心上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才是正事,推门进去,一手负在身后,柔声问道:敢问谨之,我何处让你惧怕至此,竟为了躲着我假装生病?
苏和哪曾想过自己不过在家里随便说说都能将正主给招来,惊得从床上跳起来赶紧下地,手足无措地,却也不得不恭敬地讨好:五皇子怎么会来,苏和方才昏了头,胡说八道,您别放在心上。
萧詹径直坐下来,狭长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别扭不已地苏和,忍不住想要逗他:都说无心之言才最真,可见谨之心里是真的怕我。谨之与六弟交好,常常玩在一处,我亦十分羡慕,往后若有什么好玩的,不知可否顺道带上我?
苏和竟不知该如何回他才好,中午的那场梦差点吓破他的胆子,不管是真是假,他总觉得有什么,没道理好端端的会做这种梦,看来哪天要好好的去庙里拜拜菩萨才好。
谨之?在想什么?
第二章
苏和回过神,尴尬地摇头:躺得久了,头有些昏。
萧詹不客气地笑话道:可是怕我与苏相告你的状?你且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今儿来是听说谨之对玩乐最是精通,我久居深宫,对宫外事物甚是好奇,不知可否请谨之带我去长长见识?
苏和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笑得温和的人在多年后会造反,好友变成废帝被幽禁不见天日,而自己更是尸首异处,以往尚能应付一二,如今胆子都被吓破了,只想早点送走这个活阎王。
家父常夸赞五皇子学识深厚,聪慧过人,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要是被他知道五皇子与我在一处胡闹,怕是要打断我的腿。您还是饶了我吧,天快要黑了。
苏和的疏远与客套对一个痴念了近百年的人来说是何其残忍,即便失落与难过,萧詹也只敢藏在心中,生怕一个不慎将人推得更远。
无妨,我不像其他兄弟有各宫娘娘管束,你知道,我的母亲不过是在御前当差的宫女,伺候惯了人,倒是不会管人。自我懂事起,大小事便是自己做主,所以也没什么顾及。
难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苏和拧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见他看过去,目光不住地躲闪,这般孩子气的动作让萧詹忍不住嘴角上扬。
谨之莫不是想安慰我?那不如答应我。
可怜他吗?倒是有些,苏和着实没想到五皇子居然会和自己说起他的身世。
苏和自小常随父亲出入宫廷,自然知晓那是吃人的地方,背后有靠山的妃子日子尚且过得艰难,一个卑微宫女被皇上临幸诞下龙子,要如何隐忍才能让自己唯一的希望平安长大?卑微之人的生存之法虽然被权贵看不起,但苏和却受到启发,为了安然过一辈子,远离这些麻烦人岂不是最好?
只要五皇子刻苦上进,多为圣上分忧解劳,皇上会更加喜欢您和娘娘的。苏和不敢做罪人。
萧詹轻笑一声,叹了口气:父皇皇子众多,也轮不上我来分忧解劳。我们可说好了,明儿放学后我在你家后门等着。六弟说你要去寻花问柳的地儿,正好我也未去过,不如一道吧。
苏和顿时苦了脸,萧詹只当没看到,站起身道:既然不舒服便早些歇着,对了,苏相那里我会帮你说好话,往后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再不会让你受数落。
苏和看着他离开,一直到那道修长挺拔地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松了口气。不过萧詹说会帮自己在父亲面前说好话,他还是有些动心。父亲虽然疼爱自己,但在别处对自己甚是严厉,阿姐说往后整个苏家都会压在他的肩膀上,一时玩闹尚可,切不可痴迷不返。
前阵子不过与数位好友在天香楼多饮了几杯酒,醉醺醺的回来,父亲便训斥他不务正业,若是将那些富家子弟的纨绔学了回来定打断他的腿。原本只以为父亲只是说说,直到他就那么被丢进了祠堂罚跪,他便再不敢不将父亲的话放在心上了。
青檀见自家主子还站在那里发呆,将冷掉的茶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五皇子兴许是不善言谈,方才那般亲和,怎会让人害怕?公子多心了。奴才倒觉得您与五皇子亲近也不是坏事,有他和您在一处奴才也放心。万一您要是再闯祸,奴才也不必担心被扒了这层皮。
苏和弯了弯嘴角:我可不会像我爹一样给你辩解的机会,我会直接拿刀挑破你的皮。
因为苏和身子不适,苏相吩咐下人将晚饭送到他房里,口味稍显清淡,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苏和心中装着事,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筷子也没吃几口。
厨房看到几乎原封不动端回去的饭菜,都以为小主子怕是病的厉害。
殊不知他们家小主子是被五皇子给吓的心神不安,原以为那场噩梦做过就罢了,哪知晚上睡觉依旧不放过他。
白天睡得多了,苏和直到很晚才睡着,刚入梦乡便闯进了一处昏暗的屋子,环顾一圈,只见坐在床上的人背对着门,待走近了才看到那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一把冒寒气的利剑,逼人的光亮有些刺眼。
好一会儿那人的声音传来,苏和身子僵了僵,白天的时候他才听过,只是这会儿其中再没有半点温度,恍如索命一般阴沉沉地吓人:天天算日子,原来离京已经两年了,你也等的不耐烦了吧?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
梦中的缘故,那人感觉不到屋子里这会儿多了个人,苏和仔细打量一阵猜想这应该是五皇子被封为誉王后的王府,因为他母亲出生低微的缘故,又是最不受皇上宠爱的皇子,就连封地也在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益州,连年灾害不断,百姓穷困,还要不时遭受外族人的侵扰,想来也是窝囊的很。
苏和错愕地发现自己竟像是过来人一般,这些十多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为何他会知道?
就在这时小厮从外面进来,恭敬道:王爷,京城来人了。
床上的人这才动了动,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就那般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地快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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