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跑过来:他没对你说什么吧。
钟溪摇摇头,看着林的眼睛,问:你今天做了什么噩梦,能和我说说吗?
林不太想回想那个噩梦,只能小声嘀咕:我记不得了,反正就很可怕。
林不会撒谎,遇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只会含糊其辞,之前好多次钟溪都是被他混过去的。
但是这次,钟溪却不会再让他敷衍了事了。
你梦到我不要你了?钟溪问,那我为什么不要你?
林立刻纠正他:是梦里的你不要我。
钟溪从善如流:为什么梦里的我不要你?
林顿时哑然无声,他挣扎了半天,还是不想把噩梦里钟溪的那句我不喜欢你给说出口,只好拧着眉头去蹭钟溪的肩膀。
我不想说,你别问了。
钟溪不想让他逃避,神色冷静地看着他,用一种平时问他去哪里玩的语气轻飘飘地说:是因为你是特例,所以我不喜欢你,才不要你的,是吗?
林浑身一僵,骇然看着他。
钟溪知道他下一秒就会本能想要逃走,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制住他的双手,强行让他直视自己。
他像是硬生生掰开阖死的蚌壳,全然不管林有多痛苦和挣扎,冷漠地对着林说:那不是噩梦,那是真的,我知道你是特例,也知道你一直都在伪装。
林茫然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怨恨,好像是个失眠已久的人好不容易进入了睡眠,却被人强行叫醒。
他双眸赤红,被钟溪制着不能逃脱,突然扑上前,张口咬在了钟溪的肩上。
一口就见了血。
林死死咬着他,血腥味弥漫在鼻息间,钟溪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咬。
钟溪的沉默和放任,让林不得不从他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唤醒,他松开口,唇角已经全是钟溪的血。
林喃喃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钟溪抱着他,姿势温柔,他轻声问:为什么不能?
林几乎是在哀求他了:当、当成一场噩梦,难道不好吗?
钟溪:不好。
林又开始扯着钟溪的袖子拼命地晃,就像是悲愤到了极点却找不到任何宣泄口,只能徒劳地做一些无用的动作。
钟溪垂眸问他:你能保证,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伪装吗?
林急切地说:我没有伪装,我只是在学是,我在学,你之前也夸过我的,我学习很好,每门课都拿零分了,是不是?
钟溪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林像是一个家长,在责怪不懂事不理解他的熊孩子,任他怎么说道理钟溪就是不听,他急得团团转,你为什么要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觉得现在很好,我不用改变,我也不用去恢复什么本性,我现在就是本性,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总是粘着你?那我以后不那么孩子气就好了。
钟溪冷漠地看着他。
林差点就要崩溃了,他嘀咕了一会,突然又开始朝着钟溪吼: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我怎么说你就是不听啊?啊?钟溪,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你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复杂?
钟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他眼中闪着水光,喃喃道:在你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
林愣了一下。
钟溪自嘲地说:还真是小事。
我喜欢你啊。林立刻收敛脸上的愤怒,颤抖着拽着他的手,我那么那么喜欢你,你知道这个就好了。你看,你之前不知道的时候,我们不也是过的很好吗,只要你想,我们还能像之前那样好好生活。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都带着点疯狂:只要你想,只要钟溪想,我们就能回去。
林的神智已经完全错乱了,如果说之前和钟溪的争吵他是一时接受不了的狂乱,那么现在他就是拼命挽留的疯狂。
他一会崩溃,一会又带着点希望,最后都带着哭腔地求钟溪了。
钟溪,钟溪你看看我,我是林啊。他浑身都在发抖,你不喜欢我了吗?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假的吗?
最后,他声音颤抖,乞求地问:你要逼疯我吗,钟溪?
钟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神色茫然地任由他拽着自己一会哭一会大叫,最后还是相修泽回来,惊慌失措地把他们拉开,这场堪比闹剧的争吵才结束。
相修泽哄着神志不清的林回了房,一离开了钟溪,林很快恢复了神智,好像刚才宛如一个疯子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相修泽把他扶到床上,胆战心惊地问他:你们你们到底在谈什么,怎么闹成这样了?
林面无表情地把唇间的血擦掉,冷声道:你们和他说了什么?
相修泽被噎了一下。
林说:你们把我是特例的事告诉他了,是吗?
相修泽迟疑了半天,才点头。
林眼神呆滞地落在虚空,轻声说:那他是因为我是特例才不要我的吗?
但是不对啊,如果钟溪是因为自己是特例而不要他的话,之前为什么又要他恢复本性?
相修泽知道钟溪的症结所在,怕林又钻牛角尖,忙说:并不是,他只是不想你给他的感情都是虚假的,伪装出来的,所以才想要和你说清楚。
特例林罕见地有些茫然:我、我之前差点拿刀杀了他,他那时不知道我是特例,还反过来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错。现在他知道特例是什么了,一定不会再这样想我了
相修泽见他一直在喃喃自语,有些心疼,哄着他躺到床上:你现在还是先睡一觉吧,钟溪那里我来和他说,好不好?
林小脸惨白,厌倦地闭上眼睛,很快就强迫自己陷入了深眠。
相修泽这才下了楼。
相修齐正在给钟溪脖子上的伤口上药,看到他下楼,问:怎么了?
相修泽说:已经躺下睡觉了。
面无表情的钟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嗤笑了一声。
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却能好像无事发生地这么快入睡,难道他连之前的疯狂也是伪装出来的吗?
相修泽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说:我们不能以常人的眼光来看特例。
钟溪满脸冷漠地拂开相修齐的手,任由脖子上的血流个不停。
相修齐还在那说:别动,这咬得可不轻,要不要去打个狂犬疫苗啊?
相修泽:
相修泽瞪了他一眼,一把接过他手中的药坐在钟溪身边:起开,我给他涂。
钟溪坐在那双目无神地发呆,也不管相修泽给他笨手笨脚地涂药。
相修泽无声叹了一口气,说:你觉得你们还有希望能谈拢吗?
钟溪没说话。
林害怕他的本性暴露会伤到钟溪,所以宁愿以消耗自己寿命为代价也要给钟溪营造出一个虚假的恋人。
而钟溪则是连爱意都可以不要,彻底接受林是个特例的事实,但仅仅只想要林不再伪装,给他一个真实而已。
如果没有249的诊断结果,钟溪或许能有一丝希望接受林这个样子,但是那个精神网损坏的进度,却成为了压垮两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不想伤害钟溪所以选择伪装,钟溪也不想林为了他而去渐渐毁坏自己的精神网。
他们有着本质上的分歧,除非一方妥协,否则根本不可能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