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芳的腿是好的,脸也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但她心急,想要好点快点,就跑医院包扎了一番,缠了半个头的纱带。
乍一看,大半个脑袋的白纱布包着,还真是个大猪头。
摆手,她说:“我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程丽丽拍手,哈哈大笑:“这就叫现世报吧,你可真是活该,哈哈,你变成个猪头了,你也登不了台啦!”
赶昨晚,刘茉莉的衣服已经做好了,此刻她正在试衣服。
赵晓芳进门一看,如五雷轰顶,眼看陈思雨要走,追了出来:“陈老师,医生说我的脸顶多半个月就能好,您原谅我一回,再给我个机会吧。”
陈思雨要去大剧院做道具,倒也不着急,下楼,出了院子,回头看赵晓芳还跟着,遂问:“谁教你的,打算怎么抢角儿,是跟当初的白山一家对你一样,临上场前把我从楼上推下去,还是准备挖我的黑料,来个栽赃嫁祸?”
皇家歌剧院的资料,路易.奈非斯的个人简介。
赵晓芳搜集那些东西肯定有原因。
而B角搜集首席的黑料,可不就是为了顶掉她。
赵晓芳两眼真诚,斗大的泪珠往外滚着,说:“陈老师,就算上不了外交演出的大舞台,给您当了B角,以后各个地方,部队的慰演就是我了,我又不是被你压着上不了台,我怎么会为了登台害您呢。”
表面确实是这样。
一小徒弟,翅膀还没长硬,技术都不到家就害师傅,于她有什么好处?
陈思雨也想不通,为什么赵晓芳会背着她耍黑招。
是她太心急了想上位,还是说她受了思想部的后台,那个‘她’的指使,故意来害她的?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一笑,她说:“我也不过胡乱猜测,快回去练舞吧。”
赵晓芳说:“可刘茉莉老师现在是B角呀.”
“刘茉莉老师台风稳,跳的好,是市团的首席,给《梁祝》做B角是我选的,你要觉得有问题,就请向上反映吧,在我这儿,这件事已经定了。”陈思雨完,转身走了。
赵晓芳还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追着喊:“陈老师,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您,陈老师您听我解释!”
……
陈思雨带着昨天从赵晓芳宿舍里搜出来的东西呢,顺道拐到军法处,在门口说明来意,等了两分钟,刘处长亲自出来了。
“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你?”刘处长说:“这他妈是想挨枪子吧!”
……
涉及外交演出,陈思雨作为首席,挑大梁的,可是总空的重点保护对象。
跟皇家歌剧院的演出是打擂台,不敢说胜过人家,至少要为东方芭蕾交一份完美的,能让各国记者愿意写一封报道的作业来。
那份作业,如今只有陈思雨能写。
谁敢动她,就等于是在跟国家的外交事业做对。
要查实了,哪怕没有实质行动,只是策划过,也属于叛国罪。
刘处长当即就派人去传赵晓芳,调查情况去了。
但仅是这样还不够,他说:“思雨同志,为防别有用心的坏分子破坏我们的外交工作,这段时间我派一组锄奸科的同志24小时跟随,保护你吧。还有,我会跟后勤处打审请,给你协调一间单人宿舍,你住到空院内部吧。”
锄奸科的同志陈思雨是见过的。
他们平常都是便衣,但个个身手了得,会在领导们出行时做保卫工作。
就跟后世的保镖差不多。
这也是这个年代的特色部门,等将来思想革命一结束,就会裁撤掉。
陈思雨两辈子都没当过大人物,真给俩保镖,她并不适应。
而且她要住宿舍了,轩昂怎么办。
想了想,她说:“要不这样吧,我和我弟去我对象家暂住一段时间,至于锄奸科的同志,不行就算了吧,我吧……口粮也不多,供不起他们。”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锄奸科的同志24小时跟着她,得供饭吧。
万一把她家给吃垮了呢?
刘处长给陈思雨逗了个忍俊不禁:“你这小同志可真会开玩笑,锄奸科的同志们会分三班,早中晚跟着你值勤的,但他们不会出现在你身边,也不会打扰你的安全,跟踪听说过吗,他们就是咱们部队派出的,合法的跟踪者。”
原来是这样啊,正好陈思雨也是个跟踪的行家呢。
再一想,她说:“这样吧,晚上的可以跟踪,白天的就算了。”
刘处长以为陈思雨太天真,觉得白天没问题,不想要人跟着,正准备跟她好好讲一下她的安全的重要性,来一通大道理呢,结果陈思雨说:“让他们来搭把手,帮我干儿活吧,我们道具部正缺人手呢。”
物尽其用嘛,管它锄奸还是锄草,道具科急需人手,能干苦力就行!
……
事关外交事务,刘处长不敢怠慢,虽然知道陈思雨是冷峻的未婚妻,要住他家,自己去就可以了,但还是亲自上门跟梅老司令讲了一下陈思雨的处境。
总之,万一真是‘她’亲自动手,那必须保护好陈思雨的安全。
她是唯一跟皇家歌剧院一起跳过舞的演员。
也是唯一一个在法蓝西明信片卖到脱销的华国芭蕾舞者。
陈思雨要登不了台,这次的外交演出,从一开始就会成为灾难的。
梅老司令也很震惊,因为按理,‘她’目前已经处于腹背受敌,声名狼藉的地步了,首长们猜测她会外逃,部署了歼机在随时待命。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有心在外交事务上搞破坏?
梅老司令觉得不大可能。
不过既然陈思雨自己都意识到了危险,那当然得让她住过来。
“必须让她住到我家来,现在就办!”老爷子说。
冷梅去上班了,梅霜也还在公安局录口供,梅老司令当即申请了警卫员,帮忙打包收拾,先把轩昂接了回来。
等陈思雨下班时,她的整个家已经搬到总空,冷家了。
话说,虽然冷梅一直不肯收租,但陈思雨按每月五元的价格,给冷梅存了一张折子,她住了快两年了,攒了有一百二拾元,正好住到冷家了,陈思雨估计当面给冷梅不要,看她卧室门开着,就把存折压到了她的枕头
到了晚上,洗完澡,她想跟梅霜,或者冷梅睡一间卧室,让轩昂在冷峻房间睡的。但冷梅和梅霜都是习惯了长时间独居的人,而正好轩昂跟梅老爷子一见如故,听他讲了一些抗战时期的故事,就非闹着晚上要在一楼跟老爷子睡,梅霜索性说:“反正冷峻还在京郊训练场,晚上又回不来,你睡他屋吧。”
冷梅也说:“估计这半个月他都回不来,等回来他也得上前线去,他的卧室空着,大夏天的,咱们挤一处也热,你睡他的床,多自在?”
这还是陈思雨头一回进冷峻的卧室。
布置很简单,一个书柜,一张书桌,一张单人的木板床。
坐在在床沿上,看书架上摆着一大本相册,陈思雨遂抽了出来。
翻开一看,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
头一张就是冷峻,约莫一岁出头,穿着开裆.裤,还扎了个冲天辫儿,盘腿坐着,笑咧出两颗米豆豆一样的牙来。
盯着男朋友的小牛牛看了许久,陈思雨打算等冷峻回来之后,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再翻出这张照片来,看看他会是啥反映。
话说,冷峻头一回见陈思雨的时候已经25岁了。
而据他们全家所说,在她之前,他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
但陈思雨不太相信。
在她经历过的人生中,就没有一个男人能到25岁还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
一页页的翻着照片,她就想看看,冷峻有没有女同学,或者战友的姐姐妹妹啦一类的合照。
但这本相册让陈思雨失望了。
一个从16岁开始,国家就在培养的战斗机飞行员,除非像陈思雨那样故意撞进他怀里,否则,是没有女孩子可以随便出现在他身边的。
因为梅霜是个歌唱家,冷峻留下的照片特别多,但翻了半天的相册,陈思雨遗憾的发现,冷峻的照片里居然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身影。
翻完照片,看到书架上有一本《茶花女》,想想自己马上就要跟皇家歌剧院同台竞技了,陈思雨于是抽了书出来,打算好好读一读。
这是解放前出版的书,排版是竖版,字也是繁体的,认起来特别吃力。
而且躺在床上,陈思雨总觉得枕头咯得慌,伸手一摸,她从枕头嗅一嗅,一股铁锈味儿。
陈思雨心说这口琴应该是哪个女孩子给他送的吧。
掏出口琴来,枕头终于舒服了。
繁体字又晦涩又难认,陈思雨就关了台灯,打个哈欠,睡下了。
歌舞团家属院临街,街上有什么声音她都听得见,但每天晚上陈思雨都睡的很香,这院子里人少,又是独幢,特别安静,可她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她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沉沉的脚步声。
虽然原来并没有听过冷峻的脚步声,可陈思雨一听,就觉得是冷峻。
她听到他在掏钥匙,进门。
楼上楼下,因为安静,声音清清亮亮的。
冷峻的假期今天就到了,按理他应该今天就要去西南的,说是因为训练场临时有事,才全留了下来,这意思是,莫非他要走了?
他回来会过夜吗,会上楼吗,话说,他知不知道她在他家呀。
楼下。
常言说的好,人一旦老了,贪财怕死没瞌睡。
梅老在老了之后,既不贪财也不怕死,但就是没瞌睡。
今天来个小屁孩儿,要听他讲故事,梅老的兴致就更高了。
曾经的步.枪小米,太行山深处的游击战,翻雪山过草地时的惊心动魄和九死一生,老爷子才讲起了兴致,睡在他身边的轩昂已经在猫猫念经,打小呼噜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正默默闭眼躺着,只听一阵开门声,冷峻已经在门口了。
翻身坐了起来,老爷子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冷峻说:“情报部门给的消息,说‘她’没有潜逃的迹象,王司令命我们按原计划,连夜返回西南。”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因为一旦‘她’真的叛逃了,哪怕将她击毙,在国际上,也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于国家的名声不好听。
既总空的情报部门分析说‘她’不会外逃,那应该就不会了。
肉烂在自家锅里,该‘她’的清算,她就别想逃得过。
“今晚就走?”梅老问。
冷峻说:“我去收拾东西。”
老人家老了,难免想不到太周全。
更何况陈思雨上楼之后,是跟梅霜,冷梅几个商量着,住进冷峻卧室的。
老爷子并不知道。
上了楼,冷峻推开卧室门,从抽屉里翻出戒指来。
还有三个小时就该登机去西南了。
而这趟去,要呆多久,什么时候仗才能打完,谁都不知道。
他必须去找一趟女朋友,跟她求婚。
但三更半夜的,市团家属院的门早就锁了,他要翻墙进去,会不会吓到女朋友,再说了,万一被人瞧见,告发了,他属于违反纪律,又是麻烦。
昨天是俩人订婚的日子,冷峻就因故缺席了,本来今天想正式跟女朋友求婚的,结果又起了变故,这可怎么办?
话说,甫一进门冷峻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屋子里有一股他特别熟悉的香味,就是那股淡淡的茉莉甜香,那是他女朋友唇齿间的味道。
冷峻心说自己该不会是疯了吧,想女朋友,想到坐在自己的卧室里,都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不对,还有呼吸声。
他坐在书桌前,背后就是床,而他的床上,有人。
光听呼吸和吃吃的笑声,和弥漫于空气间的香气,他猜到是谁了。
是他女朋友。
她居然睡在他的床上,那他的枕头,被褥,都会沾上她的茉莉香气吧。
想到她此刻就睡在他的被子里,冷峻热血冲差头。
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儿睡觉,但他闯进屋子,这不合适,冷峻起身就想走。
可他才站起来,女朋友哑声问:“你要走?”
“这一走又得一年吧。”她再问。
年青高大的男人在月光的照映下略显单薄,背平坦而温柔,呼吸急促。
“来跟我一起躺会儿,不然不准走。”女朋友声音甜甜的,笑吃吃的,像兔子的尾巴,像小猫儿的爪子。
冷峻攥着拳头,浑身僵直,她说让他跟她躺会儿。
躺会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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