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有叶大方,程丽丽和赵晓芳结伴送她,但他们是市团的人,等到《天鹅湖》结束后就回本团了,晚上也就没法再陪她了,但凑着看热闹的小混混们却是越来越多,还没有走的迹象。
邻居们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建议陈思雨要不向总空审请宿舍,搬到总空大院里去,要不,干脆就换个地方住。
一十八.九的大姑娘,因为工作关系,经常要走夜路的,有太多流氓混混知道她的住地儿,还总围观,总归不安全。
陈思雨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如果只是城里那帮小将倒无所谓,他们认识她,也知道冷峻,惧于冷峻,也不敢动她,但她隐隐的,总觉得白山好像回来了。
虽然他既没有出现在过市团,也没出现在过粮食局,但陈思雨的第六感告诉她,白山已经回来了,而且就在北城。
曾经,一手把白山全家搞到下放,白父白母和白云几个或者悟不通到底怎么回事,但白山可是市团的一级编导,既能编歌舞,也能写电影剧本的,他于人性,可比别人通透得多。
像他那种人,稍微一琢磨,就能把所有的事情琢磨个通透。
下放之仇,他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跟别人不好说,但这事儿陈思雨得告诉轩昂,让他平常多留个心眼儿。
轩昂让宋小玉用毛线给他的保温杯织了个套套,搞个绳儿一串,挂在脖子上,保温杯是纯钢的,很结实,可他生怕摔坏,挂在脖子上,还要捧在手里,陈思雨没说白山的时候,他都觉得俩人住的环境很不安全,一听白山回来了,再想想白云白主任和白山那位泼辣刁蛮的母亲,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孩转念一想,说:“姐,冷哥快回来了吧,等他一回来,你们就结婚,然后搬到空院住去,你不好带着我一起去,我就还住冷姐姐的房子,房租呢,咱们就拿墨水厂的房租交。”
在轩昂看来,这种情况下,只有陈思雨搬进空院,才是最安全的。
见姐姐只笑不说话,男孩故意反问:“怎么,怕我赖了咱妈给你的嫁妆,不给你?”
陈思雨摸了摸傻弟弟的脑瓜子:“你个小傻瓜,懂个屁!”
曾经的她是个不婚主义者,没有想过结婚,就现在,虽然她觉得冷峻很可爱,也发自内心的,很喜欢他,并因此改变了态度,活了两辈子,她第一回有了走进婚姻的想法,但在最近的三年内,她不能登记结婚。
虽说能登上国家级的大舞台跳《天鹅湖》,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陈思雨还想再出一回国,有可能的话,她想在国际芭蕾舞比赛上拿个奖,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新,没有人可以永远站在山顶,但她想在下山时,手里有奖杯,身上有荣誉,那她就可以安心为芭蕾行业培养后继力量了。
而于俩人的婚事,虽然梅老司令特别热络,还专门打申请,从空院调了警卫员,让帮忙收拾空院后面的屋子,但梅霜跟陈思雨的态度是一样的。
她说:“爸,思雨要想换屋子,可以去你那边先住着,但婚现在还不能结,现在政策越来越开放了,虽然思雨在国内算顶尖儿的,可国际级别的芭蕾比赛她一项都没参加过,哪能就那么结婚的,等她拿个奖再说吧!”
梅老司令大为震惊:“霜霜,想当年你才16岁就闹着要结婚,十八岁就有梅梅了,怎么到峻峻这儿,你反倒不着急了?”
“就因为结婚要孩子太早,我时常后悔,就不希望思雨跟我一样,太早有家庭牵绊,不好搞事业,这没错呀。”梅霜说。
梅老司令更加震惊了:“你到底是峻峻的妈,还是陈思雨的妈?”
梅霜还有别的事,就不跟老爷子多说,从家里出来了。
她来喊陈思雨,要带她去参加一场由思想部组织的诉苦大会。
这场大会是露天的,场地在人民广场。
诉苦大会本身没什么新鲜的,但这次诉苦大会跟以往不同的是,在大会完了之后,有一场由思想部组织的歌舞剧,名字叫《雪山之恋》,其编导是白山,而演员,正是他的表妹吴小婉。
跟《一尺的确良》一样,《雪山之恋》讲的,也是援边知青的故事。
但两者孑然不同的是,《一尺的确良》讲的是知青们在农村的苦,而《雪山之恋》讲的,则是知青们在农村的幸福生活。
从专业角度来讲,白山作为一级编导,《雪山之恋》编的挺不错。
在舞蹈和音乐中加入了很多的民族舞元素,就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虽然不算太出彩,但也中规中矩,总之,算是一部比较优秀的歌舞剧。
梅霜手指远处,说:“思雨你看,那个人就是白山,现在是思想部的红人,金部长把他捧的特别高,最近正在跟国家大剧院协调,要让《雪山之恋》上国家大剧院演出,算是帮他造势,铺路。”
陈思雨看到白山了,两年不见,他倒也没变样子,坐在金部长的身边,市思想委的叶主任,还有各个区的主任们反而要靠边。
而前段时间批过她的马干事,则坐在白山的身边。
正所谓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陈思雨在看白山,越过人群,白山笑眯眯的,也一直在盯着她看。
转眼,歌舞剧结束了,人们也就散场了。
梅霜边走边说:“我这半年多在思想部上班,已经摸清楚了,一把手金部长可不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清政廉洁,他经常借着抄家的名义私藏赃物,而且不是钱,他特别喜欢收集大黄鱼,但是,他家我去过,家里干干净净,除了墙上的领袖像,和几尊陈列着的马列雕塑,再就一个干床板,上面一床破面被,找不到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的金条到底藏在哪儿,否则,我就可以举报他,把他拉下马了!”
金部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妻儿都牺牲在了战争中,他的衣服还打着补丁,抽烟只抽自己用手卷的散烟,平常出门,就茶缸子和茶叶都是自己备,茶缸子上的漆都掉的茶不多了,茶叶是最便宜的苦丁茶。
而他,就是思想部的一把手。
因为其是单身,生活作风又极为艰苦朴素,所以由他负责清理革命队伍里的思想败类们,首长们放心,他自己有底气,别人也怕。他的后台,也特别信任他。
但现在,梅霜已经掌握到他会贪污这条线索了。
一旦能查实证据,于整个思想部,将是一场沉重的打击。
思想部本就是个临时单位,是用来清理革命队伍中的敌特和败类的。
但是,当其的一把手被发现贪污,那整个思想部的基石就垮塌了,且不说这年头贪污是要被枪毙的,很可能整个部门,都会被裁撤掉,而思想部的后台,也会因此而受到沉重的打击。
眼见思想部的队伍越来越壮大,现在还有了白山这种一级编导来编剧目做宣传,要再不找到他藏东西的地方,整个文艺界,就要被思想部给霸占了。
到那时,全国的文艺人士们,要不做思想部的喉舌,要不,就得等着遭殃。
可金部长是一个老光棍,身无长物,也没有多余的房子。
他贪污的时候,总是特别谨慎,特别的小心,大多是借着查机密的名义,支开别人,自己一个人进黑五类分子的家,进行搜刮的。
就梅霜,在思想部忍辱负重,呆了半年,还曾冒冒悄悄跟踪了金部长几回,跟几个黑.五类私下聊天,对过口供之后,才猜测到,金部长会贪污的。
但是,推理她有,事情,她心里知道。
可她苦于找不到证据,不知道对方把东西藏哪儿了。
从人群中出来,梅霜边走边感慨:“既然他偷了大黄鱼,就该有个藏的地儿,平常呢,他三点一线,除了单位就是上门搞抄家,除了抄家,就是回自己家睡觉,他也不去别的地儿,他私藏的那些黄鱼,会在哪儿?”
陈思雨还是头一回见金部长那种级别的大领导。
既没去过对方的家,更不了解对方的人,自然也想不到,对方会把大黄鱼藏在什么地方,所以,梅霜问她,她也只能干瞪眼。
梅霜还是思想部的一员,得去上班,跟陈思雨告了别,就急匆匆走了。
陈思雨是一个人出来的,离家远,得挤公交车回去。
车挤的就像鱼罐头一样,一路走走停停,公交车每停一次,对于车上的人就是一次摧残,车下的人拼了命想挤下来,车上的则在大叫:“乖乖,已经装不下了,等下一趟吧!”
是啊,陈思雨已经被挤成一片,而不是一个人了。
她个头高一点,还好,有些个头矮些的孩子们,已经给挤的喘不过气来了。
看有一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给挤的面色铁青,不住喘息着,陈思雨弯腰,努力帮她撑开人群,也回头喊:“再别上啦,装不下啦,车上真的装不下啦!”
但她才一喊完,突然脑子里一个机灵。
“装不下了,装不下了!”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陈思雨脑子里瞬间清醒。
思想部部长,马干事,重新归来的白山,三个人,可谓三角鼎立,不说整个文艺界,就陈思雨自己,面临的形势也非常严竣。
因为白山是被她一手捣鬼,捉的奸,身败名裂,下放的,他不可能放过她。
但要思想部的最高领导人贪污,而且被抓了,那一切不就破局,她的难题不也就迎刃而解了?
要是原来的陈思雨,也想不到,一个老奸巨猾的大贪官会把赃物藏在哪儿。
但谁叫她有一个天生会藏宝,且藏的特别好,谁都找不着的弟弟呢。
基于刚才梅霜所说的话,她知道那位金部长的东西藏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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