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冲等人被刑部的人带走了,但他们带来的影响却没有消失。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总喜欢把他们拿出来作为谈资,这么大的案子他们能吹一年。
讨论最多的不是县令那神来一脚,也不是桑冲那些人犯下的恶事,而是王二喜。说起这王二喜,他若敢称之为史上第二惨的采花贼,就没人敢称第一。
王二喜是“九月仙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还未到弱冠之年。父母双亡,跟兄长王大喜相依为命。王大喜拜了桑冲为师,成了一个采花贼。而王二喜也被他带进了坑。不过桑冲嫌弃他资质低,没有收下他。虽然没有拜桑冲为师,但王二喜也学了几招,被桑冲勉为其难的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虽学艺不精,但因为王二喜长相秀气,骨架比较小,就算没学会缩骨功,打扮成女子来,常人也难辨雌雄。
王二喜到了池田村,借住在了一个老妇人家,对人说自己是受不了公婆打骂出逃的小媳妇儿。老妇人没有怀疑,收留了他。住进池田村后,王二喜发现老妇人的邻居马万宝的妻子田氏十分貌美,就动了歪心思。
谁知马万宝夫妻俩都是放浪形骸之辈,二人臭味相投,相互协作,所以才感情深厚。马万宝看上了王二喜的容貌,便与老婆田氏商议,让她将王二喜哄到自己家成就好事。
为了方便行事,王二喜谎称自己会治疗女子腹痛的方法,此法需要他在夜里亲自为病人按摩。田氏听闻后,便装病,请他来为自己治病。王二喜本来就对田氏有意思,谁知他还未动手,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自然高兴。
不过,王二喜很警惕,他是属于典型的那种有色心没色胆的人,功夫不高,若应付一女子还行,若是对上身强力壮的男人,那就打不过了。马万宝长的人高马大,若不是因为他,王二喜早就向田氏出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所以面对田氏请自己治病的请求王二喜还是有些犹豫。
王二喜就让老妇人转告田氏,说他胆子小,不敢见外男,若是马万宝在家,他就不去治病。田氏说,晚上打发马万宝出门吃酒,这才让王二喜放下戒心,晚上来到了马家。
到了马家之后,田氏将他迎进了屋?说自己羞涩,将屋中的灯火熄灭。还没等按摩,田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偷梁换柱,让马万宝进屋。
马万宝本想与王二喜成好事,谁知道却发现王二喜是个带把的,心里非常震惊。细细追问之后,知道他是采花贼王二喜。
马万宝本想把他送去官府,可又怜惜王二喜的容貌,舍不得他死。干脆就把他给绑了,一刀下去,将他变成了“太监”,再威逼利诱一番,对外没有暴露他的身份,让他白日为他们夫妻俩当奴婢,晚上给自己当娈童,真是一举两得。
他们村里人虽然对外不说,但私底下谁不知道马万宝是什么德行。只当是马万宝夫妻俩又犯浑,将人家小娘子占为己有,虽然也有人愤愤不平,但顶多也就是私底下骂上几句,没有人真的去为王二喜出头。反正王二喜是个外乡人,跟他们又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犯不着为了“她”得罪自己的邻居。不仅如此,为了维护池田村的名声,村民们还尽力为他们遮掩丑事,助纣为虐。
若非冯云鳞举报,估计谁也不会想到不可一世的采花大盗居然会落入这般田地。若非县太爷料事如神,说不定还真的会让这去了势的采花贼逃上一劫,让他为马万宝夫妻俩为奴为婢一辈子。
这倒霉的王二喜,没了根还是没有逃过被杀头的命运。他的这种遭遇实在是有传奇色彩,听说坊间还有人编成了话本,让说书人在勾栏中讲呢。是以百姓们谈起他的时候,除了唏嘘之外,总会不由自主的说起一些带颜色的话来。若是被桑冲听到,估计肯定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二傻子给拉入伙。
因为采花大盗是在宁安县落网的,所以朝廷肯定会有奖赏的,不过要到采花大盗们在京城受审判决之后才会发下来。
采花大盗的通缉令撤销了,季子禾将捕快们的轮休又调回了正常,宁安县再次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因为桑冲与老郡君一案,无论是县官还是城隍,季子禾这新官的三把火都烧的挺旺的。
宁安县中的世家开始频频向季子禾发请帖,邀请他去做客或者参加各种宴会,向他示好。宁安县的妖鬼们平日里也会时常出现在城隍庙里,并不是为了求什么,大多时候都是放下贡品就跑,生怕被季子禾逮到一样。
季子禾很是纳闷他们的行为,还是孟章告诉他,这是小妖怪向大妖怪示好的表现。从前这片地方最有权有势的人是老郡君,如今老郡君倒了,小妖怪们这种做法,就是承认了季子禾的地位,表示臣服于他,向他交保护费,请求他的庇护。
之所以放下就跑,主要是因为有些大妖怪有吃小妖怪的习惯。季城隍长的那么可怕,肯定不是吃素的,小妖怪们怕被他发现,万一城隍大人心血来潮想要尝尝他们的味道怎么办。
季子禾颇为无语,他要那些死掉的小动物,虫子还有各种野果的贡品做什么,他也不缺那口吃的啊。
可怜了老庙祝,每天一开门,看见门口的死老鼠死蛇什么的,心疾都要吓出来了。他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找茬呢,最后都告到季县令那里去了。
季县令又不可能真的将那些捣蛋鬼给抓出来,只好化作季城隍,交代巡逻的日夜游神,让他们跟附近的妖怪们说说,不要再送贡品来了,这才让把事情应付过去。
因为黄九郎宣布单方面陷入了恋爱中,季子禾又吃起了食堂饭,实在是难熬。吃了几天,季子禾实在扛不住了,揣着骨头就出门打牙祭去了。
季子禾一个人也没去酒楼之类的高消费的地方,随便找了个路边的摊子,要了碗馄饨。
“骨头,你要不要也吃点?”季子禾问道。
孟章看了看,瞅见馄饨摊旁边有个妇人在卖豆腐脑,便道,“我要吃那个。”
“行,那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孟章想了想,郑重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当然是都要。”
“两碗的话你吃的完吗?”季子禾看着它筷子粗的身体,十分的怀疑。
“你在看什么,我超大的,这点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孟章理直气壮,“就算我吃不完,不是还有你嘛。”
好吧,这理由没法反驳。季子禾就去隔壁的豆腐脑摊那里端了两碗豆腐脑回来,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馄饨。孟章的障眼法能够迷惑别人的眼睛,让人看不见他把脑袋伸进碗里的蠢样子。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想要挽回在季子禾心中形象的决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变成人形所以才如此的放飞自我,经常就会不小心就暴露本性。
季子禾饥肠辘辘,刚把煮好的馄饨端到桌子上吃了一口,一个不速之客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位公子,你有两碗豆腐脑,不如匀贫道一碗如何?”穿着破衣的道士拿着钵对着季子禾说道。
孟章抬起脑袋,两爪抱住一碗豆腐脑,尾巴又缠着另一碗豆腐脑,护食的盯着道士,摆明了不愿意。
季子禾想着,这应该是个来化缘的道士吧,便道,“这两碗豆腐脑都是我要喝的,不能给你。这豆腐脑是我在旁边的摊子上买的,两文钱就能买一碗。我给你两文钱,你若是想吃,便自己去买吧。”
季子禾说着,掏出了两文钱放到了钵里。
“多谢居士。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居士如此慷慨,贫道便为你测算一番,报答你的恩情吧。”
季子禾有些不好意思了,两文钱被夸慷慨,确定不是在反讽吗?
“不用,我不信这个。”
“贫道测字十分经验,居士大可一试。”道士说道。
季子禾很是无奈,他就想吃个馄饨而已,怎么这么多事啊。感情他做好事还做错了,不让算还不走了咋滴,再不吃他的馄饨就要泡烂了。
“行吧,你打算怎么测?”季子禾问道。
“还请将您的生辰八字交给贫道,贫道好为您卜算。”
孟章嘱咐过季子禾,不要随便向人透露自己的生辰八字。在修真界里,很多法术都可以依靠生辰八字来完成,告诉了其他人自己的生辰,若是那人想害他,便等于说自己亲手给人递刀子。
“卜卦太麻烦了,你会看相吗?测字也行。”季子禾问道。
“虽说其他的贫道也略懂一二,但贫道最为精通的还是要数卜卦。”
“那就算了,您请便吧,我要吃饭了。”季子禾没有耐心再跟他交谈了,也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了,直接就开始动筷子了。
若是这道士有一丝眼色就该知趣的离开,可他偏偏就是不走,就算季子禾不想理他,他也仍旧没有放弃要为季子禾算卦的心思。
“等等,公子,既然如此,那我便为您看看面相吧。”
“你不用缠着我,我是不会再给你钱的了。”季子禾十分不客气道。
“贫道岂是那般贪财之人,况且,您已经付过钱了。”道士掂了掂钵说道。
季子禾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这道士一直不走,是因为觉得自己人傻钱多。早知道他就不发什么善心请他喝豆腐脑了,现在能把那两文钱给他还回来不?
“你请便吧。”季子禾盯着他的钵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些。县太爷当街跟道士抢二文钱,不惜大打出手,这要传出去肯定是个大新闻。说不定还能压过王二喜,成为坊间最热门话题,他可丢不起这人。
道士微微颔首,仔细打量着季子禾的脸,不一会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公子,你这面相我看不透啊,不如你写个字让我来测算一下可好?”
季子禾在桌上滴了滴馄饨汤,用手指就着汤在桌上随手画了一横,“解吧。”
道士如临大敌的看着那一横,一会儿用手指推起了九宫,一会儿又拿出了龟甲铜钱在那里摇来摇去,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季子禾馄饨都吃的差不多了,他还是没动静。季子禾抱着馄饨碗,“屯屯屯”的喝了几口汤,放下了碗,问道,“你算好了没?”
道士抬起头看着他,“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贫道学此道数十年,从未有过失手,为何竟算不出你的命数?”
“这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个普通人。”季子禾表示他才不要背这个锅,自己学艺不精怪他喽?
“还请阁下告知你的名号生辰,让我再试一次可行?”道士问道。
季子禾冷了脸,为什么又扯到生辰八字上面了,该不会这道士前面的都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他的八字吧。
“去去去,臭道士,上别地儿要饭去,见到你就觉得烦。”馄饨摊的老板娘突然冲着道士叫道。
“居士为何又要驱赶我,我并没有妨碍到你什么?”
“还没妨碍我什么,你那么脏兮兮,站哪不好,非要站在我这里。你眼睛瞎了吗,客人都不敢来了,赶紧滚。”馄饨摊的五大三粗的老板娘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擀面杖呵斥道。
道士与老板娘争执了几句,没吵过,看了一眼季子禾,最后拂袖而去。
“多谢老板娘为我解围。”季子禾说道。
老板娘拂了拂手,“反正这会儿也没人,顺手的事情。这臭道士也忒烦人了些,天天四处打听别人的生辰八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板娘认识他?”
“不认识,这道士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到这边来也没几天,平日里穿的破破烂烂捧着个钵在街上转悠行乞。一有机会就缠着别人,说什么有缘,非要给人算卦,疯疯癫癫的,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怜又厌烦。”老板娘拿着擀面杖,又回到灶台那里擀面皮,一边忙着一边同季子禾聊着。
“那老板娘,你知道为什么他非要别人的生辰八字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跟这臭道士又不熟。我跟你讲,算命这种事情一定要找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行,像这种街边上赶着给你算命的肯定都是骗子。见一个人就说跟人有缘,那有缘的可真的是太多了,若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哪里能轮的到咱们啊。”
“那老板娘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谁有真才实学喽?”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咱们这宁安县啊,若说起算命,瞎子李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瞎子李虽然眼睛瞎,但心不瞎。算命摸骨找他就对了,一算一个准,还有寻龙点穴,家里盖新房也要请他去看看。虽说他收费贵了些,可能让人放心不是,只这一条,我就甘心掏钱。小伙子,我看你年纪轻轻,像是一个读书人,你去青月巷找瞎子李,他保管能给你算出来你明年能不能考上秀才。”老板娘热情的推销道。
季子禾没点破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说什么自己早就已经不需要再考秀才的事情,只是笑了笑,“行,等有空我去看看。”
“别走错地方了,是青月巷,它旁边还有个青明巷,老是有人分不清地方。”
“我记下了,谢谢你。”季子禾说道。
孟章像是餍足的猫一样歪倒在桌上,甩着尾巴,爪子撑着下巴看着季子禾。
虽然旁人看着季子禾面前的两碗豆腐脑都是满的,可没有受到障眼法影响的季子禾却清楚的看到,这两碗豆腐脑都剩下了半碗。
季子禾伸出手指戳了戳孟章的筷子腰,孟章拿小爪子推了推他的手指,“别戳了,再戳就要吐了。”
“你不是说你很大吗,怎么连两碗豆腐脑都喝不完?”季子禾问道。
“你居然在怀疑我不够大,难不成当初上了我的人不是你吗?”孟章一脸看着负心汉的表情。
季子禾:……
他是爬上过孟章的头顶,但是明明一个挺正常的话题,从他嘴里说出来为什么就变了个味道。
“我知道你挺大,不是,个头挺大,那为什么你还留下那么多豆腐脑没吃?”
“之前吃的有点饱,这会儿就有些吃不下了。”孟章也不知从哪里找来根牙签,小爪爪捏着,呲着嘴巴剔着牙。
龙族送来的孝敬实在太多了,孟章全部都当零食吃了,从早到晚一直都没停过嘴,能不饱嘛。他以为自己肚子里还有能放下两碗豆腐脑空间,谁知道一碗都放不下,简直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实在是扛不住啊。只是喝了两半碗豆腐脑,别看他肚皮看起来平平,可实际上。他已经撑的快走不动道了。
“喝个豆腐脑牙里也会卡东西吗吃完饭不要老是用牙签戳,不然牙齿间的缝隙会变大的。”季子禾无奈的端起了豆腐脑,又举了个例子,“你还记得住在白河镇上陈寡妇的儿子吗,年纪小小,牙缝一个比一个大。”
孟章不以为然,他可是青龙,牙齿结实的很,怎么可能被根小小的竹条给戳出洞开,不过孟章还是把牙签收了起来。
豆腐脑挺实在的,装满了两大瓷碗,虽然被孟章给喝了一半,可剩下的分量也仍旧不小。季子禾吃了一碗馄饨,又喝了两半碗豆腐脑,打了个饱嗝。
本来他吃了碗馄饨还想再去买个饼呢,现在饼也吃不下去了,肚子里都是汤汤水水,一定饿的快。季子禾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就给骨头只买一碗豆腐脑就好了。
结了账,将豆腐脑的碗还给了卖豆腐脑的妇人,季子禾就挺着肚子就往县衙里走。
“其实我觉得吧,在外边吃虽然费点钱,可却能一边填饱肚子,一边体察民情,也能算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情啊。”季子禾为自己不吃县衙食堂饭找着借口,“我身为本地父母官,怎么能脱离百姓呢,要时常深入到群众中去才行,你觉得呢?”
孟章一点都不关心这些理由,他只想问一件事情,“晚上吃啥?”
“吃……好吧,这是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反正只要不是食堂饭就行。我有时候就在想,就咱们县衙高大爷的手艺,做给我们吃的都是这个样子了,牢里的犯人吃的可是比我们吃的饭菜还要差上不少。等他们吃几天牢饭之后,是不是就会后悔自己犯罪了。”
“谁知道呢,就算后悔也没用,既没有后悔药给他们吃,你也舍不得花钱换厨子。”孟章说道。
季子禾笑了起来,“高大爷那么好,我怎么舍得换,说不定吃了他做的饭,犯人出狱后就改过自新了呢。”
一路上悠悠哒哒,季子禾就慢步走到了县衙门口。孟章突然停了下来,季子禾疑惑,“怎么了?”
“有人跟踪我们。”孟章说道。
季子禾往后看去,县衙这边又没有集市,闲着没事也没人喜欢往这边晃悠,衙门门口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孟章突然飞出了好远,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小的纸人又飞了回来,“就是这个东西跟踪我们。”
季子禾看了看这纸人,平平无奇,难道不是谁随手扔掉的垃圾吗?
“都让你好好学法术了,空有修为,却连这纸人的玄机都看不破。”
季子禾有些不好意思,“我平常公务那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学这个学那个的。你快跟我说说,这纸人有什么玄机?”
gu903();“这应该是种傀儡秘术,上面基本上感觉不到什么法术的波动,很适合用来侦查。若非走到开阔地,否则我也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孟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