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各位先生了。”老郡君朝着这些门客作揖。
“能为薛大人分忧,是我等之幸。”门客们还礼道,转头看向孟章,立马变了脸色,傲慢道,“小崽子,别以为你是龙族我们就不敢动手,我们这些人下手可是没轻没重的,劝你赶紧束手就擒,若是伤了残了,哭鼻子可就没用了。”
孟章挑了挑眉毛,这群妖鬼是把他当成幼龙了,怪不得有这么大胆子,竟然还想跟他动手。
“本君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会哭鼻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
这些被薛家供养的修士可没有半点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羞耻心,说要动手,便群起而攻之。
如今的龙族虽然没有上古时期龙族那般强悍,可对于普通的修士来说,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大多数的龙族生来就是神明,人家一出生就能达到自己修炼一辈子都不一定可以达到的境界,难道不遭人记恨吗。
修真界人人都知道龙族的强悍,基本没人听说有人可以打败龙族。当然,估计也不会有人真闲的没事去找龙打架,传说中能够屠龙的人,下场都很惨。就比如前朝太史江玉璇,是个猎龙人,不仅杀龙还吃龙。此等猛人虽不在修真界,但修真界处处都是他的传说,提到他的名字所有人都会背后发凉,谈之而色变。不过是江太史的下场挺惨,听说龙族请来了老祖宗青龙神君,把他打的神魂俱灭,也有说他的结局是被囚禁在十八层地狱里日日受苦……当然嘛,传说毕竟是传说,真实性谁真也不敢保证就是了。
平日里龙族总是高高在上,给自己标榜了一个凌驾于万兽之上的地位,让人望而却步。如今有一个可以打败龙而且不用担责任的机会,谁不想要啊。
龙族本身就是一个权威,打败了龙族,就是奋起推倒权威的证据,相信也不会有人在意这条龙究竟是大龙还是小龙的。反正他们人那么多,对面的龙只是一条幼龙,他们就不信了,天赋再怎么高怎么能敌人多势众。打败了龙族,那以后说出去,一定可以扬名立万的。
而且只要擒下了这条龙,说不定还能顺手扯上几片龙鳞。龙的一身都是宝,当时不仅能扬名,还可以发家致富。
更重要的是,这是老郡君的命令,如果事后若是引来龙族来追究责任的话,那肯定也是找老郡君的麻烦。有五都巡环使这座大山在上面顶着,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想到“造反”的好处,所有修士都热血沸腾,看着孟章就仿佛是饿狼看见了鲜肉,眼神发着绿光,恨不得现在就把他那筷子细的身体瓜分殆尽。
不少修士还在惋惜,若是龙再大些就好了,这么小能顺手摸到什么好东西啊。
孟章满足了他们的心愿,体积瞬间暴涨,身体越变越大,而那些修士的眼里却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待孟章恢复巨龙的本体之时,一个个刚刚还凶狠的不得了的修士全都扔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求饶,心里再也生不起半分贪婪。面对幼龙他们还能耀武扬威,可若是面对的是成年龙,而且还是修为颇高的成年巨龙,他们就只想着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那还敢想着什么顺手拔龙鳞。
别说什么以多欺少,那也得看情况啊。对面那条龙不仅是成年龙,而且修为深不可测,反抗纯粹就是送菜的。
“本君说了,想看你们哭。哭啊,不哭就得下地狱。”孟章释放出威压,却是无差别攻击。
不光对面的修士,就连牛头马面都受到了影响,忍不住跪了下去,没有人能在青龙神君的威压之下还站着。青龙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众生,这才是他所习惯的视角。
能屈于权势钱财而受老郡君驱使的修士,自然不会是什么硬骨头。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求饶,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阁下究竟是何人。”老郡君跪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孟章,普通的龙族可没有如此强大的威压。
“我是季城隍请来的帮手,奉冥界少主之命,来薛家捉拿楚氏。”孟章看着老郡君,发现她身上的诰命服有些不对劲。定睛一看,原来那衣服竟然是功德所制,不禁有些惊讶,这老太婆不是个反派角色嘛,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功德?
“那老身就随阁下走一趟吧。”老郡君说道。
孟章没有多探究她身上的功德,反正他的任务只是抓人,其他的事情与他何干。
孟章将季子禾交给他的抓捕令拿了出来,扔了出去。抓捕令瞬间化为长长的锁链,将薛家府邸大大小小一干人等全都给捆了。让牛头马面将人带回去,自己先行离开了。
孟章并没有直接回城隍庙,而是特意在途中停了下来,“出来吧。”
一束流光从云端落下,化为一个头戴玉冠的中年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朝着他跪下深深一拜。
“清水河龙拜见老祖宗。”
“嗯,起来吧。”
“多谢老祖宗。还请老祖宗赎罪,竟然不知老祖宗来到了宁安县,没有第一时间来请安,实在是小龙的失职。”清水河龙王站了起来,弯着腰恭敬道。
“此事与你无关,是本君自己不愿透露行踪。”
“是。恭喜老祖宗神魂归位,老祖宗如今现身,可是要小龙通知族里,让长老们派人来亲迎您回族中?”
“不要多事,本君来宁安有要事要办,暂时不打算离开,也不希望看见其他人来打扰我,你可明白?”孟章倒没有不许清水河龙王将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只是警告他不要让其他龙族来宁安碍他的眼,他可没有一点想要去龙族的意思。
“是,小龙明白。老祖宗如今手下没有服侍的人,若是有用的着小龙的地方,还请老祖宗尽管开口吩咐。”清水河龙王没有问孟章究竟来宁安县有什么要事,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该打听的事情别打听,打听了人家也不会告诉你。
“本君现在虽然神魂归位,可还需要调养一二,你去让龙族收集一些灵药,尽快交给本君。”该开口时孟章可一点都不会客气,本来他这伤就是因为龙族受的,若不是龙族找他出头,他怎么会跟犼打起来,又怎么会被天雷劈的灵肉分离。要他们一点灵药怎么了,孟章简直就是理直气壮。
“是,小龙一定不辱使命,尽快将东西送来。”
“嗯,对了,你既然是本地的河龙王,可知那薛家老郡君?”
“知道一些。”
“她身上为何有如此多的功德?”
“这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吧。”
“是。老郡君原名姓楚,丈夫是薛明宴,生前官至尚书,死后在地府做了一个小吏。楚氏死了丈夫之后,就从京城回到了宁安县老家居住。某年大楚爆发了洪灾,而广平省就是重灾区,天降大雨久而不息,省中的大河水位暴涨。这时候,老郡君出面,捐尽家财,疏通河道,救助灾民,为此奔走于世家之间,联合他们共抗洪灾,使得万千百姓得以存活。而老郡君因为长时间的奔波,最后累死在了马车上。她死后,因其生前的大功德,冥界残留了她的诰命。不过她本人对做官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冥界就升了她丈夫的官职,让薛尚书一路坐到了五都巡环使的位置。”清水河龙王道。
“原来是这样。”孟章有些感慨,有些人能够分的清国家大义,却偏偏在小事上拎不清,说的恐怕就是老郡君这类人吧。
话本里不常有那种人吗,就比如一个大将军,在边关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提起来都道他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可惜回到国都皇帝给他加官进爵之后,他就开始横行霸道,欺压良民,敛财受贿,坏事做尽,人人喊打。最后落得个砍头的下场,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行了,你走吧,有事本君会再联系你的。”
“是,小龙告退。”清水河龙王恭敬的退后,化为一道流光离开了。
孟章回到城隍庙的时候,牛头马面还没有将薛家人带来。毕竟薛家人那么多,速度肯定是快不了。
孟章便将在薛家的遭遇与老郡君身上功德的来历直接在公堂之上告诉了季子禾。季子禾还未说什么,反倒是那些作为原告的狐狸精们慌了,他们一直以为老郡君有如今的荣光都是因为她的丈夫,而真相却是她的荣光是她应得的。
某些狐狸不禁打起了退堂鼓,一来它们也感念老郡君的恩德,毕竟她疏通河道救得可不止人类,还有广平的生灵。它们所告的不过都是些小事,老郡君本就有差遣百里之内狐鬼的权力,它们有些心虚。二来,它们摸不清得知老郡君的曾经做过的大善事后,城隍会不会徇私,包庇老郡君。
这些狐狸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撤诉离开了一些,留下了一部分。季子禾并没有阻止它们,是它们自己放弃了告状,作为城隍就算再想办案子,他也不能强迫人家啊。
过了好一会儿,牛头马面才将薛家一众人犯给带来。由于人太多,不好审,除了老郡君,其他人都直接被季子禾收到了城隍印的牢中关押,等他一个一个审理。
“楚氏,见了城隍,为何不跪?”季子禾问道。
“回城隍大人,老身身负诰命,见红袍阴官可免跪。”老郡君说道。
冥界高级的神官都是紫袍,而中下级的神官都是红袍,县城隍只是地方小官,自然是红袍。
闻言,季子禾便脱下了官袍,从长相吓鬼的城隍变成了文弱书生模样,端坐在公堂之上,“楚氏,本官知道,县城隍审不了你。那本官就换个身份,你觉得冥界少主可能审的了你?”
老郡君拄着拐杖,看着季子禾案上的河图,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朝着季子禾行礼,“老身拜见少主。”
“楚氏,狐妖们状告你强权压人,强迫狐妖婚嫁,杀狐之子……数条罪状,你可认罪?”
“回少主,老身不认。”
“哦,你有何异议?”
“回少主,老身驱使方圆百里鬼狐是地府给予老身的权力,又何来强权压迫之说?”老郡君掷地有声,即使跪着,腰杆也挺的笔直。
季子禾一脸冷漠,“地府给我驱使方圆百里鬼狐的权力,可曾说过,这方圆百里的鬼狐就是你的私产,可以任由你婚配,打杀和压迫?”
老郡君顿了一下,“虽无人说过,但老身如此行事多年,地府也无人来指责老身的不是,想必老身的做法应该是没有差错的。”
“没有人提醒你这便是对的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无前人指责,那本官便告诉你,你所行之事都是错误的,理应受到惩罚。”
“少主如此断案,老身不服。老身曾为天灾奔走,救得万民性命,身负大功德,如今只是因为一些小事少主便要治老身的罪名,岂不是让人心寒。”
“你有功德是不错,但你做的事情地府难道没有奖励过你吗?地府一向讲究赏罚分明,你救万民是有功德,所以地府才会保留你的诰命,让你见了神官也不需要行跪礼,还让你丈夫坐到了五都巡环使的位置,让你驱使方圆百里鬼狐,这不都是地府给你的赏赐与恩德。该奖的都奖了,那该罚的也应该罚。如今你犯了错,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老郡君沉默了一下,“少主说的是,若是我犯了错,自当受罚。”
季子禾有些意外,竟然这么轻易就送了口吗?
老郡君又道,“只是那些罪名,老身是不认的。”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回少主,辛十四娘那件事确实是老身的错,老身念儿孙不争气,这才做了糊涂事。但二人婚礼未成,老身已经知错,回头定向辛十四娘赔个不是。红氏告我杀了她的孩儿,但她的孩儿不过是条未开灵智的凡狐,老身杀一只动物都犯法,那全天下吃荤的生灵岂不是都罪孽深重。还有白幺幺,她告老身让她干活,这更算不上什么罪状,既然地府给予我了驱使百里鬼狐之权,那老身让她干点活不过是在行使权力而已,最多就是老身行事太过苛刻罢了,也算不上什么罪名……”
一条条一件件,老郡君条理清晰,为自己开脱,竟是让人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到了最后留下的几个罪名都是轻的不能再轻的那种。
季子禾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结果是季子禾没有预料的到的。本来他是想为狐妖们出头的,只是如今的情况,罚也罚不了老郡君什么,不痛不痒的,只怕等老郡君回头会找他们麻烦吧。
季子禾既然决定当个公正严明的官员,就不能以徇私,以自己的喜好断案。虽然心里很同情狐妖们,但他还是得秉公办理,他决定罚老郡君些银钱,赔偿给受害者,再敲打敲打老郡君,让她以后收敛些,不要再如此横行霸道了。
季子禾咳了一声,敲了下惊堂木,“若是没有异议,那本官就宣判了……”
“等等!”
季子禾话还未说完,一个声音突然叫道。不多时,一个穿着官袍的俊美青年走了进来,朝着季子禾俯身一拜,“参见少主。”
“阁下是?”季子禾疑惑道。
“下官五都巡环使薛明宴,乃是楚氏的夫君。”
饶是季子禾见多识广,也有些惊讶。老郡君老成那副模样,而薛明宴却如此年轻俊美,说他们是夫妻俩怕是没人相信,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是祖孙俩才对。
“你是来为楚氏求情的?”季子禾问道。
薛明宴摇了摇头,从进城隍庙到现在,竟然没有看过老郡君一眼,“回少主,下官有些东西想私下交给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可与本案有关?”季子禾问道,若是与本案无关,那就等会儿再说。
“有关。”薛明宴说道。
老郡君的脊梁突然弯了下来,面露狰狞,瞪着薛明宴,“薛明宴,你……”
薛明宴还是不肯看她一眼,“少主,可移步一叙?”
季子禾站了起来,“请。”
二人走到了城隍庙外的一个八角亭中,薛明宴掏出了一块留影石递给了季子禾。
“这是楚氏杀害亡魂的证据。”薛明宴说道。
“我不明白,你与楚氏既然是夫妻,为何你不是来提她求情的,反而将这证据交给我?”季子禾接过石头问道。
“再开明的丈夫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心里一直念着的是其他人。楚氏之所以杀害这些亡魂,都是为了我的姐夫冯云子。就连我这五都巡环使的位置,也不过是为她寻找冯云子行个方便。我寻了许多与姐夫相像的灵魂,让她来认,谁知没有一个是,她便恼羞成怒,将他们全都杀害。虽然我们是夫妻,但她做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也不愿意再包庇她,还请少主能够还那些枉死的亡灵一个公道。”
季子禾看着薛明宴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俗话说的好,女为知己者容。老郡君也算是鬼神了,可她却一直都是一副老妇人的模样,那肯定是她自己不愿意变成年轻。这其中的缘由,可就耐人寻味了。
“这留影石你为何不在公堂之上直接交给我?”季子禾问道。
“总归是夫妻一场,还是互相留些颜面的好。”薛明宴说道,“东西已经送给您了,还请少主善用。下官还有公务要忙,这就告辞了。”
“慢走。”
薛明宴朝着季子禾微微拱手,便驾着云彩离开了。
骨头从季子禾的衣领中探出头来,“小禾子,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确实,虽然觉得老郡君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位薛大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那这位薛大人早干嘛去了,为何今日才出手?要我说,怕是二人先前有过什么协议,如今薛大人突然反水了罢了。”
“嗯,我觉得也是这样。”孟章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行了,先不管这位薛大人了,我们先回公堂之上处理那位老郡君的案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禾子:都是老夫老妻了,玩什么浪漫啊,亲一口好了。
孟章:不不不,我不要老夫老妻,我只想要甜甜的恋爱。相信我,我有一本的土味情话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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