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我么?”
梁焕低声道。
他的大手没有直接扶起宋蓉桢,而是轻轻覆在了她的小脑袋上。
尽管沾染血气的杀意尚未完全褪去,这个动作却犹如安抚幼崽的猛虎一般收敛温柔。
当宋蓉桢感觉到梁焕掌心的温度,她就忽然回过神来了,站在她眼前的仍旧是自己所熟悉的太子殿下,由始至终,前世至今,从未变过。
“我不怕。”宋蓉桢抬起手,轻轻握住了男子的手臂,声音微弱而坚定,“殿下做的……是对的。”
梁焕唇角微微扬起,这才慢慢扶起宋蓉桢。
他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花——
虽然,他很想把宋蓉桢揽入怀里,让她的心神安定下来,但这样的一身狼藉,却是不大适合再去抱一个小姑娘入怀了。
她的纯洁无瑕,不该被此等卑劣之徒的血污染。
“阿焕!”李惠妃就顾不得这么多,她看见梁焕三两下杀了这么多人,哭得泪眼花花,扑了过去。
“现在这样……这可怎么办?”
李惠妃十分惧怕,甚至不敢多看地面一眼,只能捏着梁焕的胳膊,惶惶然不知所措。
她的儿子,竟然在深宫之中大开杀戒!
这里到底是皇宫,是京中最威严的地方,不是他的战场呀!
若是传了出去,别人又该如何非议太子?
梁焕凉凉扫视一圈,“郑嫔密谋暗害惠妃,事情败露,被我就地斩杀,仅此而已。”
“可是,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即使宋蓉桢愿意出来作证,如今明眼人都看出她和太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了,怕是很快就要成为太子妃的人,她的话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
梁焕眸底浮现狠戾,“自有方法让他们闭嘴。”
宋蓉桢犹豫片刻,看了一眼始终沉默无言的伍统领,小声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作证的呐。”
李惠妃讪然不语,梁焕亦皱起眉头。
他看向伍统领,沉声道:“你没有遵守好你的承诺。”
梁焕不傻,早在多年前就看出了伍统领对李惠妃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
伍统领倒也大方对他承认,同时保证,绝对不会去打扰李惠妃,更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娘娘定然不会有事。”伍统领像是下定了决心,苦笑了一下,“我会去跟陛下说,郑嫔收买了我,想让我谋害惠妃娘娘,这样就有了可信的证词。”
李惠妃惊讶:“那怎么行!你,你肯定也是被她骗了,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宋蓉桢却深深看了伍统领一眼,摇头道:“此计可行,只要说明是伍大人及时回头,偷偷向我和殿下通风报信,就可算是将功赎罪,以陛下温厚的性子,想必不会对伍大人严加惩罚。”
“县主说的没错,只是这个禁军统领,怕是做不成了。”
伍统领凝视着李惠妃,这个他眷恋了多年的江南美人,眼底有说不出的酸涩。
李惠妃犹豫半晌,秀美脸庞渐渐泛起愁绪,终是柔声开口道:“这样也好,伍大哥,你早该回家去了……回你真正的家,到你喜欢的大漠去,娶一个跟你一样豪爽鲜活的女子,纵马驰骋,日暮天涯。深宫可以锁住我这样的小女子,却不应该是你的归宿。”
伍统领眼眶通红。
只觉喉头酸哑,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默默转过身去。
准备去向皇帝‘坦白’一切。
“走罢。”梁焕扶着李惠妃,本来腾出了一只手想去扶宋蓉桢,却看见这小姑娘提起裙角小心翼翼绕开躺在地面上的死尸,并没有害怕到脚软的样子。
梁焕挑了挑眉,就没有再多此一举。
他一早知道,宋蓉桢跟他的母妃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女子,她的张扬,大胆,就像是此刻高悬于枝梢之上的朗月,将繁星与烟花都映衬得黯淡无光。
宋蓉桢从一个眼熟的人身上跨了过去。
她脚步一顿,低下头,正好看到仍瞪着一双眼睛,嘴角高高扬起的白锦画的脸。
朦胧月色下,很是骇人。
宋蓉桢闭眸想了想,轻轻说:“解绑……它的意思,应该就是指你已经失去了锦鲤系统吧?你往日那么高高在上,原来没有一条鱼帮忙的话,也不过如此。”
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出就断了性命,比郑嫔还要死得窝囊。
当初自视为天命之女的锦鲤姑娘,怎会想得到自己最后的下场,竟然和那些没名没姓的宫人并无分别呢?
既不凄美,也不轰烈,甚至没有一个人在身边为她震惊,为她哭泣,想来,这个结局是心性极高的白锦画最不愿意看见的了。
“现在倒要看看,梁璟没有了你出谋划策,还能作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宋蓉桢喃喃说着,踮脚轻快追上了梁焕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