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蓉桢最后还是一夜无眠。
她有些后悔那么快就让自己醒过来,假若她能够冷静一点,好好看清楚,至少可以弄明白李惠妃究竟是自缢,亦或是被人杀害。
后宫里对李惠妃虎视眈眈的人并不少,有没有可能是哪个妃嫔害死了李惠妃,皇帝因此就迁怒到太子身上,认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母妃?
倘若是这样,必然梁璟的母亲郑嫔嫌疑最大。
宋蓉桢辗转反侧,一整晚都在苦思对策。
以至于第二天去学堂时顶着两圈儿灰黑的下眼睑,也没心思打扮,随意盘了个小圆髻就来到竹素馆。
午膳时,方兰宜扭扭捏捏坐在宋蓉桢身边,拿出细心系好的包裹,小声道:“蓉桢,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哥哥?”
自从那天被卫将军府里的卫敏姑娘嘲笑,方兰宜就不敢再找借口去皇城营跟宋辞‘偶遇’了,可盛夏将至,宋都统在自家府里乘凉时没有一双舒服些的蒲草鞋子怎么行呢?故而她亲手采取材料,编织了一双。
宋蓉桢瞥了一眼上面绣了几枝梅花,充分展示出物主有多么贤淑手巧的小包裹,鄙夷道:“下午就有骑射课,你不会自己去送给他么?”
“那怎么行。”方兰宜霎时红了脸颊,她很快又给自己辩解道,“我并非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都统大人平时尽心尽力教导我们,作为学生,总该对他有些回报。”
“那你怎么不送给柯夫子一套。”
“柯夫子……”方兰宜支吾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很正当的理由:“柯夫子不是整天为难你么,还说你履丝曳缟、心慵意懒什么的,我若是送了他礼物,肯定会让你不开心。”
方兰宜生怕宋蓉桢会反驳,急忙挽起她的手,低声哀求:“你就帮我这一回吧,鞋子都已经做好了,我弟弟还太小穿不上,若是不能送到都统大人手里,岂不就浪费了么。”
可没想到,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宋蓉桢依然是果断拒绝:“这是你的心意,就应该由你亲自送给他。”
这些日子,宋辞囤的新鞋都快能穿个十天半月不重样了,可每当宋蓉桢问起,他就乐呵呵说是宣平侯府的小姑娘送鞋给她几个堂哥,带得多了,就让他捡了便宜。
以宋辞那种上辈子甘愿为了白锦画终生不娶的朽木脑袋,只怕方兰宜再多送一百双鞋,他也不会明白其中的女孩心思。
“我不敢就这样给他。”
方兰宜见连自己最要好的小姐妹都不肯帮忙,便失落地低下头,肩膀慢慢缩起,恍似是一只找不到窝孤零零坐在树枝上忧伤的小松鼠。
她自打出生以来,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遑论是亲手送东西给一名男子。
宋蓉桢右手支着脸蛋,眼眸慵懒半眯,伸手拍了一下方兰宜的背:“放心,我会给你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不会让别人看见。”
“……嗯。”方兰宜稍稍挺起肩,但依旧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即使蓉桢给她制造了机会,她又该跟宋都统说什么呢?难道说,这是我亲手为您编织的草履,请您笑纳。
——太不害臊了!
午后。
宋蓉桢负着小手,满脸傲慢,与其他学生站在一起看宋辞的示范。
她必须承认宋辞的骑术和箭术都很好,也就比太子殿下差了那么一截吧,但是面对身处镇国公府食物链最底层的宋辞,她还是应该时刻保持住自己的地位。
“宋蓉桢,我有话要与你说。”男子的声音忽然在宋蓉桢耳畔响起,音量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宋蓉桢微微皱起眉头。她不需要抬眸也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本以为梁璟最近已消停了不少,谁知他这么不死心的,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也要继续来纠缠她。
对于这种人,不予理会就是最好的办法,宋蓉桢干脆转过身去打算走开。
梁璟却很不要脸地拉住了她的手!
“我保证,只要你肯好好过日子,那么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梁璟温厚的嗓音带上了几分焦急。
虽然他抓住了宋蓉桢的手,可他心里却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仿佛那个如夏花般绚烂张扬的女子就要离他远去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天涯各不相干。
他明知这样就能避免梦魇重现,然则此刻他竟是更情愿继续被那可怕的梦魇缠绕,只因他不想曾经独属于自己的明艳笑容会变成他人之物,每每忆起宋蓉桢望向太子时清澈憧憬的眼神,他心里就一阵绞痛。
gu903();那样的眼神,连他都不曾拥有。